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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忍不住说:“你太嚣张了吧,人家秦王打仗很厉害的,咱们顶多是这次小战占点便宜,你要弄死人家早着呢。”
皇帝不置可否:“他打仗的确厉害,其他可未必,史上有多少将才都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不明不白死的。”
乔安一愣,迟疑说:“什么意思,你要给他下毒吗?还是要让人刺杀他?”
皇帝失笑:“当然不是,他又不是傻子,周围那么多亲卫跟着,如何能得手?况且朕若是用这种招数,道义上难免落了下风,即使他死了,他的那些将领们也不会真心归服朝廷。”
乔安奇怪:“那还有什么方法?”
“想要秦王死的可不只是朕,便是他治下的西南,也不是所有人都想与朝廷抗衡到底,他当自己冲锋陷阵,却不知究竟挡了多少人的路。”
指腹刮了刮她的脸颊,皇帝意味深长地笑:“心肝儿,你记住,别总是自己上赶着冲,借刀杀人才是上上的招数,不脏了自己的手,又能尽揽好处,别人还要对你歌功颂德,那才是真正的赢家。”
乔安:……黑,真的心黑。
乔安憋了一会儿,瓮声说:“所以秦王真的要死了吗?”
“你不想他死?”
皇帝看向她,眉峰微挑:“朕还以为你在他那儿,受了他不少磋磨,想为你出气呢。”
“其实也没有,他对我虽然不咋地,但是从来也没伤过我,我从洪水飘下来,还是他救的我。”
乔安心情有点复杂,抠着手:“……我记得刚到秦城的时候,许先生说要烧城以避免传染,他却要亲自去看病患,虽然他没什么治国的本事,不过对自己的子民也挺负责的;后来也是,突厥答应借给他兵马,他最后到底也没有跟突厥合盟……他其实也不是很坏,就是脾气暴,还特别傲,跟个愣头青似的,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反而更要冲过去把墙撞塌,或者干脆把自己撞死。”
皇帝被她给逗笑了:“你还挺了解他。”
“了解不了解的有什么用。”
乔安摆了摆手,有些低落:“我都提醒过他了,到底也没劝住,还是给自己作死了,唉,谁让你们生在帝王家,亲兄弟搞成这样,都是命……”
皇帝静静看着她许久,最后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别想这么多了,睡吧。”
…………
乔安再一次见到秦王,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一个多月前,秦王与朝廷两军胶着之时,西南后方突然爆发内乱。
那是皇帝授意司太师联络他在西南的弟子旧部,趁着秦王带军在前线与裴颜厮杀,威逼利诱西南重臣反叛秦王,投靠朝廷。
先帝时期,司太师与秦王生母盛贵妃是盟友,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廷共同左右朝政,为此司太师的女儿司贤妃险些就嫁给了秦王,结成两姓之好,也因此司太师很早就在秦王手下笼络了不少官员,有了很深的人脉。
司太师老谋深算,早早就做好扶持秦王上位、借此夺回实权的打算;而如今眼看着秦王实力大损,登基之日遥不可及,而皇帝的势力却如日中天,司太师唯恐被皇帝作为弃子,连忙展现自己的价值,策反西南重臣。
谁也没有料到皇帝这一招。
这些年司太师被边缘化,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厌恶司太师至极,都以为司太师已然名存实亡不足为惧,却没想到他手上还留着这么大的一份把柄,更没想到皇帝隐忍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日,直直往秦王心口捅得一刀。
西南腹地大乱传来的那日,秦王当着手下众将的面,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秦王手下亲军玄甲军是威震天下的精锐志军,但是也因此,人数就远比不上朝廷的兵马,如今后方叛乱,他腹背受敌,分身乏术,又被切断了粮草补给,军队人心惶惶势气大减,一连败退数城,更是被朝廷大军直接踏破西南大门,势如破竹要踏破西南王都。
乔安没想到她再一次来到秦城,会是这样的情景。
曾经的这座瘟疫之城早已被清空,只有戎装铁血的军队。
皇帝要上城墙督战,乔安突然拉住他的袖子:“我也想去。”
皇帝偏过头,定定看着她,乔安咬了咬唇。
“毕竟是我认识的人嘛,也算是……朋友了。”
她小声说:“最后一面,至少我想给他收个尸,别让他流落荒野,死都成了孤魂野鬼。”
皇帝没有说话,就在乔安失望地低下头的时候,他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登上城墙。
浓郁的血腥气伴随着烈烈嘶吼扑面而来,自城墙俯瞰而下,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人和战马的尸体,一层层血色晕染,弄得如泼墨染就,壮烈苍凉的几近凄美。
乔安看见扬着秦王王旗的玄甲军已经被裴家军重重包围,他们结成尖刀一样的阵型,一次次试图冲撞开裴家军的包围,却又一次次被打了回去,周而复始,始终不曾放弃。
乔安慢慢抬高视线,看见被玄甲军层层保护着最中间,一个骑着烈马、像燃着火一样的赤色身影。
那是秦王。
“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秦王殿下。”
裴家军中,裴颜坐在马上,冷冷看着对面的秦王,嘲讽地说:“我劝您尽早投降,说不定陛下看在先帝的份上,还能留得您苟延残喘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