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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柳小六道,“萧家名满天下,老板与萧大侠的婚礼,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哪能在我们这客栈啊。”
山一程,水一程,马车向着扬州驶去。中途退了租来的那辆,又重新租了一辆更大的。
项大夫的药果然管用,到第三天,顾清夜背上的伤就开始结痂了。
扬州萧府,管家穆晗早得了信,知道家主回来,连忙开了大门迎接。当玉生烟走下马车的时候,穆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玉……玉小姐?”
玉生烟微笑:“穆管家,你还记得我?”
穆晗的眼睛都湿润了:“怎会不记得?家主这些年,逢年过节都会想起您。每年逢您生日,他都会采一束花放在您房里。您的轻烟楼,里面一切摆设都没动过。”
玉生烟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穆管家,你叫人把玉小姐的行李放到轻烟楼去。我和玉小姐去拜见两位母亲。”萧疏叶吩咐道。
“是,家主。”
姚青、姚白来接萧疏雨,萧疏雨叫姚白将顾清夜送回来吟阁,他自己随兄嫂去见母亲。
来吟阁,顾清夜刚刚坐下,鹦鹉傻蛋就嚷嚷着飞进来:“公子!公子!”用嘴蹭蹭顾清夜的衣袖,左三下,右三下。
顾清夜对姚白道:“姚白,我口干舌燥,可否麻烦你去倒点水来?”
姚白道:“跟我客气什么?我这就去。”
等他一走,傻蛋就往床上飞,拿嘴去啄一角被褥。顾清夜掀起来,发现那个被角脱了线,他拿手指往缝里探,捏出一个小纸卷,再探,又捏出一个。
顾清夜知道,必是竹铺乌巣的人来萧府附近与他接头,但没见到他人,却被鹦鹉接上了。
“傻蛋,好样的。”顾清夜奖励地摸了摸他的脖子,“待会儿给你好吃的。”
鹦鹉咕哝了一声,用脑袋在他掌心蹭了一下,心满意足的样子。
顾清夜迅速展开纸卷,只见一张纸上写着:“太后拟赐婚,配金陵郡主。”顾清夜暗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而且也回绝了莫明羽,只是不知后果如何。
另一张纸上写着:“穆晗,真名穆平野,熙佑诗案。”
顾清夜心头一沉。原来穆晗就是穆平野。他曾经看过熙佑诗案的卷宗。熙佑诗案,是先帝熙佑年间一桩因言获罪的案子。穆平野当时年轻有为、血气方刚,虽然只是一个户部侍郎,却向先帝建言献策,提出许多治国安邦的变革措施。
可是这些变革措施大大侵害了贵族的利益。以现太后,亦即当年皇后的父兄为代表的一帮权贵,将穆平野视为野中钉、肉中刺,在先帝面前屡进谗言。
穆平野有才,工诗文,做过许多诗。
金陵郡王莫重楼的父亲,也就是当年皇后的兄长莫公肃找不到穆平野的错处,便从他的诗文中找毛病,罗织穆平野藐视君王、包藏祸心等罪名,终于激怒先帝,将穆平野褫夺官职,发配儋州。结果,穆平野与两名押解他的官差都在半路上被猛兽吃了,尸骨不全。
熙佑变革夭折,而穆平野带着朝廷钦犯这个罪名死去。
顾清夜点起火折子,烧掉那两张纸片,跌坐在椅子里。
穆平野没有死,却成了萧府管家,化名穆晗。他记得萧疏雨说过,穆晗落难,被萧骋远所救。那么,死的只是那两名解差。
窝藏朝廷钦犯,这是大罪。顾清夜不知道乌夜台的兄弟有没有将此事上报皇帝了。
几乎在刹那间,他就下定了决心。他迅速写下一张纸条,叫手下先将穆晗的事隐匿不报,派傻蛋将纸条送出去。
绿影一闪而没。姚白拎着茶壶进来,道:“咦,傻蛋怎么又走了?”
顾清夜道:“让它玩去吧。”
“清夜,你脸色很苍白,是不是伤口痛?”
“我没事。”
那一夜,萧家人大聚会,两位夫人兴高采烈,商量着要给萧疏叶与玉生烟办喜事。
顾清夜假借伤势,没有参加。
第二天上午,独醒堂。萧疏叶处理完近一周来累积的事务,顾清夜前来求见。
“清夜,你伤还没好,怎的过来了?”
顾清夜跪下,涩声道:“家主,属下来领罚。”垂眸,掩去内心所有的纠结与痛苦,他要求惩罚,惩罚自己内心的软弱与偏私。
第41章 心痛身痛
闻松与闻竹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顾清夜为救家主受伤,而且带伤颠簸了一路。昨晚家宴上,两位夫人除了为玉生烟回家而高兴,也对顾清夜赞不绝口。听说萧疏叶要封顾清夜为使者,二夫人笑着夸:“我们家家主慧眼独具,英明神武。”一桌子的人都笑起来。
兄弟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新使者一面要晋升,一面又要受罚,所为何来?
看顾清夜的样子,不仅没有为自己受到重用而得意,倒似乎有些忧伤?只是仔细分辨,那点忧伤却又像春天的游丝般难以捕捉。
他们悄悄看萧疏叶,发现萧疏叶正皱着眉,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顾清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翻涌着他们看不清的东西:疑惑?生气?心疼?
心疼么?这个认知,不,还不能算认知,只是浮光掠影般的感觉,令闻松、闻竹吃惊非小。家主与顾清夜,他们之间的情谊已经这么深了么?
况且,家主一向赏罚分明,该罚时就罚,怎么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