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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萦之一个字都不想提,只想打发了沈梅廷回房睡觉,以手掩着呵欠,从袖中摸出一个素色暗花的小锦囊,随意扔给了沈梅廷。
沈梅廷好奇地打开鼓鼓囊囊的小锦囊,露出了一对精巧的金手钏来。
以足金打制、螺旋形绞金交缠的手钏的正中处,缀了个精巧的金铃铛。
叮铃——
被两根手指拎在半空的金手钏晃了晃,小铃铛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
“池表弟,这是?”
沈梅廷一挑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奉茶的阿重,脑海里一瞬间滚过了无数香艳猜测,“莫非——”
“太子爷喜欢的东西。”池萦之抬脚进了屋, “下午在辎重队伍里特意翻了半天才找出来的。”
沈梅廷的神色微妙起来。
“太子爷会喜欢这个?”他叮铃铃地晃着金手钏,“这不是女子的佩饰么?喜好有些怪啊。”
“所以说他很狗。”池萦之又打了个呵欠,把素色锦囊从沈梅廷手里抽回来,随手把门关上了。
沈梅廷差点被门板拍在脸上,“池表弟,别急着关门哪。你的一对金手钏,有一个还在我手里——”
“送你了。”
……
临睡前,池萦之抱着汤婆子,靠坐在简陋的驿站床头,惯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记事簿和炭笔。
蓝布封皮的沉甸甸的记事簿子相当旧了,字纸边缘细微卷起,看起来并不起眼,却是跟随了池萦之许多年的宝贝。
记事簿里乱七八糟写下的,是她这几年陆陆续续在梦里看到的剧本片段。
梦得琐碎,记录得也凌乱,除了写字还有图画,一眼望过去仿佛天书一般。
除了她自己,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得懂。
池萦之努力回忆着下午马车小睡时梦到的糟心剧情,翻开记事簿的空白页,简略写下了几个关键字:
【静室,蛙鸣,太子,铃铛】
放下炭笔,换了只画笔,蘸了些朱砂,在太子两个字上重重加了个赤红圈儿,三两笔画了个撇嘴冷笑的小人。
提笔又想了一会儿,她在铃铛两个字旁边,精细地画了个栩栩如生的风铃子花样,把记事簿压在枕头下睡了。
或许是日所有思,夜有所梦。
临睡前被牵动了思绪的池萦之,当夜就在梦中再次重温了金手钏出场的剧情。
她睁开眼,四面八方又是那片熟悉的无边无际的浓重黑幕,站在黑幕正中的自己显得极其渺小。
半透明的选择界面出现在空中:
【第四百三十三幕】
【选择重新阅读关键剧情?是/否】
下午看了一半的剧本,就被辎重队伍马车翻倒的动静惊醒,后半截戛然而止。原来是可以重复观看的。
池萦之选择了‘是’。
一行行的剧本段落飞快地出现在空中黑幕上。
【树影摇曳,水声荡漾,清冷的月色从半开的轩窗外照进来,带着夏日特有的声声蛙鸣。隔着一层竹帘,静室内的两人,一个靠着软榻坐着,一个跪坐着。】
【窗外的清冷月色映在池萦之乌黑的发间,黛蓝色锦袍的立领遮不住雪白纤细的脖颈,大片暗影的反衬之下,越发显得色泽莹润,仿佛上好的和田暖玉。 】
【对面太子的目光,便沉沉地落在那截优美而白皙的后颈上。】
【“……微臣有罪。不敢再隐瞒殿下。”池萦之涩声道,“微臣……臣其实并非男……”】
【身穿黛蓝织锦交领大袖袍的池萦之,从头到脚,衣冠服饰,无不是规整严谨的男子正服打扮。只是声音却不像寻常成年男子那般低沉。】
【柔美悦耳的声线轻而软,仿佛一根柔软的翎毛,细微地挠进了听者的心里。】
【这幅嗓音不容错辨,分明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坐在对面、玄衣金冠的太子却伸手阻止了她未出口的下半句话,低沉地笑了。】
【“彼此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说出来呢。”】
【他的指尖夹着黑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棋盘,悠悠地换了个话题,“上回从孤这儿拿走的手钏,戴哪儿了?”】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不知吹到了何处的蜡烛,室内光线一阵剧烈摇曳。】
【池萦之低垂着眉目起身,,拢起右边宽大的罩袍衣袖,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臂。】
【小臂靠近肘弯处,赫然戴着一个形状精美的金手钏。】
【以足金打制、螺旋形绞金交缠的手钏,如今却被当做了臂钏使用,严严实实地卡在小臂上。】
【金手钏的七道螺旋正中,缀了个精巧的风信子铃铛,如今失了衣袖的遮挡阻拦,只要轻微移动一下,那铃铛便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太子的袍袖越过长案,抬手拨弄了一下,金手钏便从小臂滑落到纤细的手腕处。】
【叮铃~叮铃~】
【细碎的金铃声时断时续,声音虽然不大,在幽静无声的静室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扯了扯薄唇,满意地笑了。】
【”藏在袖子里做什么。以后戴在手腕上。”】
叮铃~~叮铃~~
在梦里被无处不在的金铃铛背景乐声吵得头昏脑涨的池萦之,挣扎着醒了过来。
窗外天色还没亮。
外间守夜的阿重也被惊醒了,起身点亮了屋里的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