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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他言简意赅地吩咐。
池萦之乖乖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
“呕——” 肠胃反射性的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巴,强忍着不当面失仪,几步踉跄着扑到宫墙边,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咦?”羽先生诧异地指着她,“池世子竟然吃不得咸鸭蛋吗?刚才正殿设宴,看他吃菜吃得挺欢畅的……”
在池萦之的干呕声中,司云靖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了些,嘴角浮起一丝轻松愉悦的笑意。
“这个居然是真货。”他轻飘飘地背着手道,“陇西王一代豪杰,居然真的生出了个小姑娘似的儿子。咄咄怪事。”
池萦之吐得快断气。
刚才宫宴吃得不少,这下倒好,还没出宫呢,全吐出去了。
她终于想明白太子爷为什么要一篮子咸鸭蛋了。
自从八岁鹰嘴岩上当面见了脖颈炸出血窟窿的死尸,从此落下个毛病,碰到咸鸭蛋就吐。吐了两三回,王府厨房知道了,陇西王府采买单子再没有鸭蛋一项。
转眼过去了许多年,连自己都忘了……
终于想明白了这一茬,她震惊地抬起头来,余光瞄向神情愉悦的太子。
自己都忘了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忘了?”司云靖扯了扯唇,“你小时候自己写的信,夹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说的。”
刚才那个奉命跑御膳房拿咸鸭蛋的内侍是个有眼力见的,眼看这边气氛开始缓和,太子爷还和人叙起旧来了,那内侍一溜烟地跑出去,不久之后气喘吁吁捧了个大茶盘来。
“池世子吐得厉害,喘口气,喝点热茶缓缓。”那内侍殷勤拎起茶盘里新沏的一壶茶,倒了杯热茶捧过来。
池萦之几乎把肠胃都吐空了,嘴巴里一股苦味,立刻端过热茶漱口。
漱口漱得急,一杯热茶不小心泼出去半杯,她拢了溅湿的袍袖,就要自己拎茶壶满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拎起茶壶,把热茶倒进她手里的空杯里。
“仔细看看,轮廓不像乃父,眼睛和嘴巴却是有几分像的。”司云靖把茶壶放回了朱漆大茶盘里,淡淡道,“孤想起来了,你母亲据说是当年南唐出了名的美人。你长得不像乃父,莫非相貌从了你母亲?”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池萦之带着震惊的神色,盯着司云靖拎起茶壶倒茶的那只手发呆。
司云靖看在眼底,了然道,“孤有手有脚,偶尔倒一杯茶,你喝了便是。倒也不必如此惊惶。”
“……”池萦之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刚才大茶盘托在太子爷的右边,他顺手倒茶用的便是右手。
暮色笼罩宫廷,宫墙下十步一处的石座油灯次第点亮。明黄温暖的灯光,映亮了上好成色的墨玉,在夜色里温润剔透,莹光溢彩。
池萦之震惊的视线,久久凝在司云靖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墨玉扳指上。
……
宫墙夹道下,一片压抑而古怪的沉默气氛。
直到旁边站着的羽先生轻咳了一声,她终于回过神来,一仰头,喝酒似的干了整杯的茶,空茶杯放回托盘,按照规矩恭谨行礼,“谢太子殿下赐茶。”
司云靖的眉宇间显出大片的阴霾,站在原地静了片刻,却沉沉地笑了一声。
“池小世子端着茶杯迟疑许久,怎么,害怕孤亲手下毒害你?”
池萦之沮丧地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刚才在想别的事,一时忘了喝了。”
司云靖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一瞬间想抬手吩咐把人直接拖下去打一顿,按捺着蜷住了。
“什么事能让池小世子如此分心?连孤的茶都忘了喝了?”他冷笑一声,“说来听听?”
池萦之:“……”不,说出来是不可能的。
她默默地想,只是个恰好戴了个墨玉扳指而已,说不定跟梦里的不是同一个呢。京城那么大,高门世家子弟,谁没有几个上好的玉扳指。
想归想,低垂的视线还是情不自禁地抬起一些,悄然转到司云靖的右手大拇指上。
无论是色泽还是大小,看起来真像啊……
司云靖的视线敏锐地顺着她的目光,转到自己的右手拇指上。
他眉心一跳。
连当面回话的规矩都忘了,就因为看上了他的一个玉扳指??
堂堂陇西王世子,就这点出息?!
司云靖不动声色地缓缓抬起了右手。
果然,对面池萦之的目光也缓缓地跟着抬起来,目光中带着渴望(?),紧追着墨玉扳指不放。
确定了。司云靖神色闪过更为浓重的不悦。
他没看错,池家小子就这点出息!
司云靖的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把墨玉扳指从拇指关节处退了下来,往宫墙角落处一扔,“喜欢这个扳指?过去捡起来,便赐于你了。”
“叮——”上好成色的墨玉扳指发出一声细小的脆响,翻滚着消失在角落阴影里。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滚动的扳指,又转回来盯着池萦之。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感……
似乎在人类和某种宠物的互动中经常看见……
池萦之瞄了眼太子爷,默默地腹诽,你逗狗呢。
她拢着宽大的袍袖站在原处不动,申辩说, “殿下的墨玉扳指成色罕见贵重,臣确实喜欢,但只想借来一观,并无意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