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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无聊,但不知道许恣怎么想,反正吴够乐此不疲。
于是许恣和吴够说着没营养的话,从二楼溜到三楼,前后偶遇了在声乐教室弹琴的陆杳、在舞蹈房拉筋的余述,和在保健室理疗的李杨松,最后回到二楼洗衣房,拿到了清洗完毕、皱成一团咸菜干的床单和被单。
长晾衣杆放在一楼外面的空地上,吴够和许恣和保安打招呼的时候,没想过外面会有人蹲着。
吴够让许恣抱着床单,自己拎着较长的那边,一段段夹住,再挂上晾衣杆。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他险些把手里的东西摔到地上,许恣眼疾手快捞住了,看到门栏外数十个扛着长枪短炮的女生的同时,也看到了吴够同时变得煞白的脸。
许恣手比脑子快,下意识地扯过已经挂好了的床单,挡住了吴够的大半身形。
尖叫声短暂地停了一瞬,继而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成倍地高亢了上去。吴够腿都软了,连胃也跟着翻江倒海起来。理智上明明不会发生什么坏事,可大脑此刻就像是完全失去了正常运转的能力,行动全凭本能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
被吴够抓着的手臂体表温度略高于他,裸露在空气中的一截皮肤飘散着淡淡的香味。
神秘又温暖,像是树脂琥珀在温度不高的火焰中静静焚烧,盘起的细烟会是带着点透明的白,让人忍不住想探究,然后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变成深红色的蛇信子,露出了危险的獠牙。
然而吴够此刻却无暇细品,嗅觉上熟悉气味的刺激很大程度地给予他安全感。吴够因而攥得更紧,力气大得仿佛溺水者抱住了希望的浮木。等嗅觉逐渐适应了新闯入的气息,吴够的手指终于不再颤得那么厉害。许恣也反握住他的手,问他“好些了没”。
吴够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许恣面前丢脸丢出抗性了,连窘迫都有些习以为常。他象征性地试着抽出手,一下没成功,也就顺水推舟地没试第二次。
“还行,就是吓了一跳,腿有点软。”
许恣听着对方绵绵软软的声音,不知道接受没接受地嗯了一声,又问吴够:“外面好像是粉丝,你要打个招呼吗,不打招呼我们就回去了。”
吴够沉默着低下些头,只是盯着床单上的褶皱看。过了几秒,许恣忽地伸出被吴够抓着的手,带动他一起在床单上抻了抻,然后自然垂下,完成了任务一般地说:“晾好了,回去吧。”
“你要这样抓着我的手回去吗?”许恣以平静的陈述语气问吴够,仿佛只要吴够说是,真就要以这样的姿势走回去。吴够思考了两秒,在许恣替他做决定之前抬起头,对许恣摇了摇头。
好像不太好,吴够说。为什么不好,吴够没能说上来。
许恣见过吴够受到惊吓时候的反应:多数时候会整个儿一震,像只炸毛的猫。吴够对娱乐圈的门门道道懂得不多,有些时候会流露出不谙世事的懵懂。但他又仿佛本能里刻着另一套准则,转化到表面的言行,就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谨慎。他应该会吓一大跳地甩开手,又因为自己反应过于激烈而迅速脸红,而不是懵懵懂懂地想了半天,然后犹疑不定地说一句不太好。
许恣完全想不出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几个人叫一叫都能吓成这样,让许恣既迷惑他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又怀疑节目结束以后没有自己他该怎么办。脑子里一堆不解倒也没影响动作,吴够这边刚松开手,许恣那边就搭过他的肩,大喇喇地走出了床被单遮盖的区域。
尖叫声刚歇下一会,再度原地炸开。声音尖锐得盖住了发音,让人听不清具体的内容。许恣感受到揽着的肩僵成一片,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声说:“不怕,别回头。”
吴够没回头,只微微侧了侧,余光瞥见许恣不在他肩上那只手扬了起来,在空中悠悠荡荡地挥了挥,就好像。再然后,那些令吴够神经发麻的尖叫声不减反增,却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让他呼吸困难。
玻璃门合上,外面的尖叫声便像是蒙上了一层淡出特效,听着朦胧而遥远。许恣走到确保不会被外面拍到的地方,这才和吴够说:“你听清了吗?她们刚刚其实是在和我们说加油。”
吴够一怔,强迫着自己回顾了一下刚刚几分钟内发生的事,脑袋清醒了些,有些无措地问:“是吗?”
许恣花了三秒地时间考虑“妈妈爱你”算不算加油,然后给吴够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吴够愈发紧张,磕磕绊绊地问许恣:“是专门为了我们两个来的吗?”
“我们两个”这四个字经由吴够之口,落入许恣耳中,莫名有种令人心情愉悦的甜糯。但他还是摇摇头,告诉吴够应该不是。
“可能是昨天看完公演,今天蹲守在这里的,只是我们两个正好撞见了而已。”
吴够哦了声,看着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多少。直到准备睡午觉,吴够把自己的被子床单搬到许恣床了,看着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下午醒着的人比中午多了不少,但宿舍区的灯仍然没开。吴够等许恣那边没声了,小心翼翼地翻了三次身,却没想许恣忽然转过身,两个人瞬间从背对背变成了面对面。
“怎么了?”
许恣用的最简单的问句,哪怕吴够不善于撒谎,要避而不谈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看到许恣那张脸的瞬间,酸酸涩涩的情绪忽然涨到忍不住的程度。吴够摇了摇嘴唇,眼底满是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