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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低三下四,也无法挽回一个心已经不在他身上的女人,还被毫不留情地嘲笑为“窝囊废”,独自撑起一个破碎的家庭。
就像是他那可怜的老爸。
说是可怜,有时候也觉得可恨,世上有的是女人,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像狗一样地哀求对方回心转意,最后换来的是把整个家庭拖入更深的无底洞。
想到这种陈年旧事,沈以榕一时间感觉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如同死水的心情难得涌上一股难言的厌恶感来,连带着刚咽下去的食物都仿佛发酵出了催人呕吐的腐烂气息。
明明说着都过去了,再想起来却还是恨得骨头都在发疼,像是有毛毛虫钻进了骨缝里挠心挠肺地蠕动,一直以来维持的平静假象又隐隐有了碎裂的前兆——从玻璃罩子中渗出的,是一滴滴满含了恶意的黑水,腐蚀着那个名为“理智”的坚固囚牢。
“以榕……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把面前这小子吓到了就不好了……
沈以榕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笑容:“我没事啊。”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怯弱温柔。
每次看到这样柔柔弱弱的沈以榕,罗筱都会油然而生一种身为哥哥的责任感,哪怕沈以榕实际上比他还大一岁,但这并不妨碍罗筱在沈以榕身上投注自己的关爱。
但刚才,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背脊发凉的冷意。
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只垂着眸的沈以榕,仿佛下一秒就会拿起餐刀,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地割开人的喉管。
这种危险的味道,他也有一次切实感受过了——在小学的时候,林溯雨烧房子前的那个风平浪静的下午,他也冒起过这样的不妙感。
对可怕生物的逃避是人类的本能,此时罗筱的脑中已经开始拼命地拉起了警报。面对这样貌似正常、连脸上招牌式的笑容都没有改变分毫弧度的沈以榕,罗筱忍着想拔腿就跑的冲动,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以榕,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果然还是吓到他了。
一方面对于自己这样难得失态感觉到了些许懊恼,另一方面偏偏又觉得此时罗筱的表情很有意思,沈以榕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态有点像左右摇摆的天平。
罗筱这战战兢兢的样子,简直就像独自在家的猫咪,突然看到窗帘着火了,想赶紧扑上去灭火又怕烧到自己毛般进退维谷。这种抖抖索索还要强撑着给自己打气的模样……
唉,这家伙也太可爱了吧。
明明心里头怕得都不行了,还要问他需不需要帮助……这个时候顺从自己的心意,转身就跑不就好了吗。
像是林溯雨那种随时都会燃炸起来的危险分子,竟然也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把他扯回正途……是吃准了对方不会伤害他,还是抱定了哪怕被迎面而来的利刃刺伤也要救赎他的决心呢?
哪怕真有一天,在遇上连他也束缚不了林溯雨这种凶兽的时候,他也会毫无保留地张开双手去拥抱对方,丝毫不顾送上来的可能是捅穿心脏的尖刀吧?
罗筱的面上流露出挣扎的味道,最后依然坚定地伸出手,温暖的指尖轻柔地在他的发丝上摩挲了两下:“别怕。”
好像被当小孩子看待了。
沈以榕忍不住笑出声:“我不怕,但你好像很害怕。”
“确实有一点……”被看穿了这一点的罗筱有些窘迫道,“对不起,我反应很明显吗?伤害到你了吗?”
在这种时刻还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的自尊心,害怕自己的本能反应会伤害到对方,这家伙……真是温柔得过分了啊。
只是为了当初口头的“朋友承诺”,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毫不在意的许诺与转眼便撕毁的背叛,这才是人与人相处的常规模式啊。
真像是白痴一样的人。
能被这种白痴十年如一日爱护的林溯雨……真是,很让人羡慕。
为什么他以前的人生,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人呢?
只有和无数的人相遇相识,然后擦肩而过,像是两条交汇的平行线在短暂的触及后又互相远离,越来越远,直到把曾经熟悉的面孔遗忘在记忆深处。
爱是多么珍贵又匮乏的存在,越是被伤害便越是需要它来修补自己千疮百孔的世界。然而每一个人都过得很辛苦,每一个人都在生死线上挣扎,为了活着都精疲力尽了——想要怀着被温暖的心情去寻找朋友的话,最后只会被人厌烦疏远,如此而已。
被生活刺得伤痕累累的人,最终大多成为了敏感又脆弱的怪物,厌恶着这个世界,也不懂得该如何去爱别人。
罗筱却是不一样的。
扎根在淤泥中也要倔强向阳,明明自己身上也已然千疮百孔,还能怀着一颗温柔的心去拥抱黑暗。
这个一直坚信自己平凡又普通的少年,大概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多么不普通的事情。
“说什么伤害我……这倒也没有。”看罗筱的眉目间还隐约能瞧见紧张,沈以榕沉吟了一会儿,慢悠悠道,“唔,如果现在突然提个请求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尽管沈以榕此时提出的请求略显突兀,罗筱依旧应了下来:“你说?”
“——笑一个吧?”
大概是这个要求太出人意料了,罗筱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以后,他真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