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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那天。
记得贺谦言跟他说,“他们都说我跟你长的一模一样,那我们把衣服换过来,看看母亲能不能立刻辨出我们两人,如果你能瞒过母亲,下次母亲买糖,我的全给你吃。”
他是个好玩好动的人,但那天为了完成这个游戏,为了兄长承诺的糖果,他一直学着贺谦言寡言沉静的模样,直到母亲带着贺谦言离开,他还在为自己没有被识破的伪装而暗暗窃喜着。
直到后来,他再也没有等到母亲和兄长回来接自己。
“后来母亲拿着卖你的那笔钱,带着我到了中安市定居。”贺谦言的眼眸中碎光沉浮,不喜不伤,他缓缓的说道,“我在母亲跟前压抑,恐惧了整整一个月才被发现……”
那时,他无时无刻不绷着心弦,即便最终如己所愿留在了亲生母亲身边,但从离开冬花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无法把自己的母亲当作亲人,他可以尊她敬他,但再无法像对待最亲的人一般去爱她。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有母亲的孤儿。
识破贺谦言身份的那天,佟婉抱着十岁出头的贺谦言大哭了一场。
贺谦言觉得是自己母亲在痛恨为什么扔掉的不是他。
在那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了让母亲相信留下自己是个正确的选择,他变的更加努力,也让自己成为了佟婉眼中“完美”的儿子。
但他却怎么也无法忘记,他是个曾被自己亲生母亲决定要抛弃的人。
他以为,自己的母亲还未真正爱过他。
佟婉后来跟贺谦言谈过心,他告诉贺谦言,她当年之所以那样选择,只是因为贺谦言体弱多病,到有钱人家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疗,且贺谦言性情温和,懂事明理,是有钱人家愿意花心思培养的小孩。
而耿炎,调皮顽劣,爱惹是生非,这要是给其他人家抚养,肯定是要受罪的。
佟婉对贺谦言是有愧疚的,她一直都担心当年的事会给贺谦言留下心结,所以一直对贺谦言无微不至,那富商给她的钱足够她养贺谦言长大,但后来为了给贺谦言奔个好前程,她才用自己尚存的美色去勾搭了中安市一位房地产商……
可即便佟婉这么说,贺谦言这些年依旧没能踏过心里的那道坎,只是就算心底有怨恨,有郁结,他也从不宣于口,阴暗扭曲的内心,也一直被克制在优雅精致的皮囊底下。
如果耿炎从未有出现过,如果爱他的江沐,依旧永远爱着他,他贺谦言可以永远那样优雅精致的活下去,对自己的亲弟弟,也永远只有愧疚和怀念,而不是像此刻这般,充满妒恨。
他曾最爱的母亲,以及他一直以为最爱自己的江沐……
都选择了耿炎……
这些年一直未踏过的那道坎,如今成了宏渊巨壑,连刻意的忽视都难做到。
“耿炎……”贺谦言看着耿炎,平静的说道,“你死了以后,我会继续带着对你的愧疚,怀念你。”
第107章 相信!
贺谦言的话,令耿炎想起了曾在贺谦言日记里看到的那句“对不起”。
如果真是如此,那个女人当初为什么不与他说实话?
或许…
或许那个时候,她也只是单纯想保护贺谦言,宁愿让自己继续恨她,也不想让自己去憎恨贺谦言。
耿炎宁愿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真相,宁愿一直坚持认为当初佟婉最想抛弃的还是自己,这样他对这个女人的厌恨,还能更加纯粹些。
但是现在……
“四层的赌厅,那里人最多。”贺谦言对耿炎道。
贺谦言身后侧的一名手下将一把刀扔在了耿炎的脚边,那是游轮上十分普通的水果刀,小巧但锋利。
耿炎看着脚边的刀并未立刻去捡,而是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为了江沐去死?”
“今晚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要么你一个人去死,要么你跟小江一起。”贺谦言笑了笑,“你找了他那么多年,忍心看着他葬身在这种地方,尸骨无存?”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赌我对小江会手下留情。”贺谦言轻笑道,“好,那我跟你赌。”
贺谦言让手下去割断绑在护栏上的那根绳子,命令刚下,耿炎便喝声止住了。
耿炎呼吸粗涌,“我按你说的去做!”
被吊在外壁的江沐说不了话,只能努力呜咽着发出声音。
他此刻虽怕的要命,但却不想让耿炎为自己去死。
贺谦言已决意要他的命,无论耿炎怎么做,他最终都会割断这根绳子,与其这样,那不如让他自己去死……
江沐仰着头,泪流满面的朝着凝望着自己的耿炎用力摇头。
耿炎最后看了江沐一眼,最后弯身捡起地上的刀,转身离去。
“跟着他。”贺谦言指派一旁的手下,清冷道:“别忘了给他注射。”
这样事后的尸检,也就能解释耿炎为何精神失智的在众人面前自杀。
“是。”
手下离开后,贺谦言低头看向底下的江沐,笑着问道,“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江沐仰头瞪着贺谦言,即便眼下泪迹还在,但目光依旧充满怨恨。
在多重恐惧的刺激下,他的确想起了全部。
他甚至记得,当年将自己救出地狱的人就是耿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