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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疼痛没有持续太久,就被湖水冻得麻木。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朦朦胧胧之间,他心下产生了个念头。
难道今日,他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吗?
说来可笑,前世他死,还知道是什么人杀死了他,而这辈子,他自以为将前世的错漏都处理得很好,可自己的灾祸,却比前世提前了这么多年。
在深不见底的深宫中,的确有一只藏在暗处的手,在一点一点地搞垮君家。
自己坏了那个人的计划,此番定然是遭了报复。
君怀琅硬撑着,又开始试图挣扎起来。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的家人们,还都蒙在鼓里。他不能放任姑母和父母弟弟这一世还被害死,即便他要死,也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可是,太液池的湖水是不会和他打商量的。
君怀琅奋力挣扎着,但意识却逐渐模糊了起来。
太液池底无边的黑暗,带着刺骨的严寒,拽着他直往下沉。
他的双眼渐渐无力地合了起来。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见有一道人影跃入水中,一路向他游来。
可君怀琅已经没力气看那是真的还是幻象了。
此处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来救自己呢?
想来是幻象了。
——
跃入水里的是薛晏。
他刚才就觉那宫女不对劲,但是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他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发堵,又觉得这宫女来得太是时候,潜意识里,又想让君怀琅能留下陪着他。
于是,等君怀琅一走,他心中的不舒服就被迅速放大了。
这破烟花,一个人能有什么看头。
薛晏没有犹豫太久,便也下了角楼。即便那宫女没问题,他也没心情独自站在高台上吹冷风,看天上那些千篇一律的破火花。
他沿着刚才的原路往回走。
他行军久了,独行时步速很快,按说走到半路上,就能看见君怀琅和那宫女的身影。薛晏原还想着,要看见了,自己便遥遥缀在后头,不让君怀琅发现,可他一路走回去,却一直都没看到君怀琅。
薛晏逐渐觉察到了不对。
他加快了脚步,干脆沿路寻找起来。他飞快地寻遍了几个岔路,才在太液池边,看到了细微的、几乎已经看不见了的涟漪。
那涟漪,和寻常的水波不同,一看便是有活物落进去,挣扎间带起来的。
不过须臾,那涟漪就消失了。
薛晏的心脏也差点跟着那消失的涟漪一起停下。
……难道是君怀琅?
他快步上前,立马就在岸边看到了推搡间才会有的足痕,从水边往里寻时,透过斑驳的灯光,隐约看到了一道浅青色的衣角。
是君怀琅。
薛晏脑子瞬间空了。他想都来不及想,一把扯下碍事的厚重披风,纵身就跃入了水里。
衣袍瞬间浸了水,又沉又黏,拖着他的行动,但薛晏浑然不觉。他划着水飞速往下潜,一路往池底游去,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抹青色的身影。
已经没了动静,缓缓地往下坠,像一只被击落的飞鸟。
像有一只手紧握住了薛晏的心脏,狠狠一攥,攥出了血来,疼得薛晏齿关都咬紧了。
他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他,机械地又快速地划动着,飞速往君怀琅的方向赶去。
幸而,在他接近君怀琅时,看见了君怀琅口中溢出的细小气泡。
还好,人还在,还活着。
薛晏游上前,一把将君怀琅拽入了怀里,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君怀琅此刻浑身冷极了,像是和冰冷刺骨的太液池融为了一体,轻轻一碰,就会散在水中。
薛晏的齿关咬得开始发颤,眼中浮起了血丝。
君怀琅此时已经没有自己呼吸的能力了。随着薛晏拽过他的动作,他口中又溢出了一串气泡,在水中无意识地呛咳了几下。
薛晏来不及细想。他单手圈住君怀琅,将他拉近了,握住了他下颌,倾身上前,将他嘴唇捏开了些,将自己口中温热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全渡到了他口中。
唇瓣相接,那柔软的嘴唇,此时也是冰凉一片。
薛晏已经顾不上起任何旖旎的心思,只觉得面前这人,再多等一会儿就会消失不见了。他渡气过去,便一把按住君怀琅的下颌,封住了他的口鼻,一手托着他,一手带着二人往上游。
幸而薛晏水性极好,不过片刻,就带着君怀琅游出了水面。
他在水中向来游刃有余,从没像今天这般用尽全力过。他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些,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待到了湖面时,他游水的那只手都泛着脱力的酸。
可他压根顾不上。他仍用力划着水,一路游到了岸边。
他先将君怀琅推上了岸,自己才撑着水岸跃了上去。
凛冬的风顿时毫无保留地刮在他湿透了的身上,将他浑身都冻麻木了。可他分毫没感觉到似的,在君怀琅身边蹲下身,便去试他的呼吸。
微弱得很,嘴唇还泛着不自然的青色。
他身上看不到呼吸带来的起伏,整个人一动不动。他这幅模样,让薛晏的心脏像是被数根纤细的弦紧紧勒住了,不断地收紧,让他又慌又疼,连带着胸腔都在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