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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过是因着些许怜悯,以及保护家人的私心才接近对方,所作所为,于他自己而言也不过举手之劳。
他只是希望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辙,从没想过要对方回报什么,可事实却是,薛晏的确真心待他,甚至可能比他想象得更加真心。
即便眼泪会骗人,那日他落泪时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他总觉得应当想办法再见薛晏一面,至少向他道谢,再道个别。
但他却迟迟没有进宫的理由。且他在宫中落过一次水后,沈氏也颇为不安,不敢再让他轻易往宫里去。
这事就一直搁在了君怀琅的心里。
他这份情绪,一直忙前忙后的沈氏没有注意到,他那终日无所事事、总来找他玩的弟弟却是察觉到了。
可是,君逍梧向来粗枝大叶,没什么细腻的心思,只当是兄长舍不得离家,故而心情不好。
君逍梧觉得,自己该想些办法。
他便特意寻了个天气极好的日子,待到黄昏,溜到了君怀琅的房中。
“哥,今儿个天气好,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拽住了君怀琅道。
“去哪里?”君怀琅不解。
君逍梧神秘兮兮地缄口。
“你跟我走,自然就知道了。”他笑嘻嘻地说。
第55章
君怀琅却是没想到, 君逍梧竟然将他带到了城外的一间驿馆。
那驿馆坐落在长安的北城门外,已经建了有些年头,三层高的楼,木制的结构已然被磨蚀得有些斑驳。
驿馆并非官家修建, 有诸多来往的贩夫走卒、行人客商在此歇脚, 门口停了不少车马驴骡, 看起来热闹得很。
他们二人出府, 为了不引人注目, 并没有坐国公府的马车。故而那车停在驿馆门口,瞬间便汇入了那片热闹之中。
“到这儿来做什么?”君怀琅一下车,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一愣。他停在门口, 不解地问道。
周遭都是身着粗布衣衫的寻常百姓, 高声谈笑吆喝着。有客商在路旁饮马饮骡,还有脚夫装卸货物,人来人往的,喧闹得很。
他虽不是终日闭门不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却也从没到过这般市井气浓厚的地方。
君逍梧却是如鱼得水,笑着推他进去了。
君逍梧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上了二楼,便找了窗边的一处位置坐下。
这驿馆里头也没什么装潢,皆是最简单的木质架构, 桌椅也都是看不出材料的粗糙木材, 但擦得却干净。
窗外的夕阳昏昏地照进来, 颇有几分古拙的意趣。
二人皆是锦衣华服,不染纤尘, 往这儿一坐,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店中的小二麻利地上前, 给他们二人倒了茶水。
“温一壶黄酒来,切半斤牛肉。”君逍梧抬腿往凳子上一翘,熟稔地开口道。“再做几个你们的拿手好菜,多的权当赏钱了。”
说着,他搁了块银子在桌上。
小二顿知来了个大主顾,高兴得眼都放光,连连应着收下了银子,便退了下去。
君怀琅看向君逍梧。
这小子这些年,倒是在军营中学出了一身兵痞子味儿。这会儿在此处翘着脚,扯着嗓子要酒要肉的,瞧起来哪有半点世家公子的风度?
他叩了叩桌面,淡笑着道:“还不将腿放下去,像什么样子。”
君逍梧嘿嘿一笑,乖乖收起了腿。
“你今日带我出来,就为了来此处喝酒?”君怀琅问道。
君逍梧胳膊肘往桌面上一撑,凑近了笑道:“这不是要给你饯行嘛!”
接着,他理所当然地开口:“我看你这段时间都不大高兴,想来是舍不得离家?”
君怀琅一愣。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可君逍梧这么一说,他便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薛晏。
确是少了他一句谢谢。原本在宫中那次,自己便不告而别了,如今又这般不声不响地走,他总觉得不应当,心中还不由得有些发堵。
他垂眼看向桌上的粗茶,片刻后轻声开口道:“也不是,只是没机会和一位故人道别。”
君逍梧闻言,分毫没听出什么来,反倒理所应当地一翘腿,道:“怎么会没机会,去请他喝顿酒不就好了?”
若是旁的故人,自然容易,可这故人,是宫里的故人。
君怀琅淡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好办。”
君逍梧似懂非懂,拖长了声调噢了一声。
说话间,小二已将黄酒和牛肉端上了桌。君怀琅干脆扯开话题,问道:“你是怎么寻到这家店的?”
君逍梧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嘿嘿一笑:“我当年去玉门关的时候,也舍不得家,出城了就后悔。可又想到爹不让我习武,一气之下,我便在路边随意寻了个驿馆,喝了一大碗黄酒,摔了碗就走了。”
君怀琅噗嗤笑出了声。
“你那会儿才多大,十二三岁的小子,跑这里来喝酒?”
君逍梧丝毫不以为意,夹起一块牛肉丢进口中:“那又如何?我当时便想着,我要往玉门关去,永远留在那儿,等成年了就跟着舅舅打仗,绝不再回来。”
君怀琅被他逗得撑着桌子直笑。
“可还是回来了,也算你给父亲几分薄面了。”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