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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宗纬闻言,面上的凝重却半点没有消退。
“父亲的意思是……?”他问道。
毕竟,如今他们许家的罪名可是坐得实实在在。金陵有官员贪墨,钱全都给了他们许家的儿子。再加上前些日子山东出的乱子,已经够要了他和父亲的命了。
再加上听聆福说,薛晏也查到了云南王的头上,似乎找到了端倪,知道在江南作乱的,是云南王派来的人。
他们许家和云南王有金钱往来,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云南王手下的兵,就像是他们许家养的私兵一样。
虽说皇上一时半会,还查不出资助云南王的是谁,但是,这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他们许家贪墨了那么多钱款,那么大数额的往来,绝不可能留不下蛛丝马迹。
再者说,皇上已经要出兵对付云南王了,到了云南王被捉拿回朝的时候,难道还会为许家守口如瓶吗?
到了皇上查明真相之日,就是他们许家灭门之时。
这怎么看,都是个死局了。
许相看向许宗纬。
“方才,聆福还传来了一个消息,为父还没有告诉你。”他说。
许宗纬忙问道:“是什么?”
许相缓缓说:“君家女怀了龙嗣,而今已满三月。圣上龙颜大悦,已经封她为贵妃了。”
许宗纬大惊:“她不是已经无法生育了吗?”
“听说身边换了个有本事的侍女,油盐不进的,还极通医术。”许相说。“此番他们瞒得还紧,一直到三个月胎像稳定了,才让皇上知道。”
说到这,许相抬眼,看向了许宗纬。
“你应当是知,无论薛晏,还是君家女腹中的胎儿,他们任何一个登基,许家的下场,都不会好过今日。”他说。
“如今,唯有在彻底失去希望之前,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可保全许家,再繁荣若干年。”
“可是父亲,该如何是好呢?”许宗纬忙道。“我们如今辛苦布置的势力,已经都被五殿下捅到了明面上,我们一时也拿不出其他的……”
“我们还有最后一张底牌。”许相说。
许宗纬听到这,大惊失色。
“您是说……”他顿了半天,才艰难出声。“四殿下?”
他们做了这么多的布局,就是仰仗着宫中有一位皇子。他们是皇子的势力,皇子,也是他们的靠山。
可是这张底牌,轻易不会动用。
什么时候才会用得到呢?
……只有改朝换代的时候。
许宗纬震惊地看着他父亲。
他父亲淡淡看了他一眼,面上神色如常,许宗纬却看见了他父亲眼中的血丝,以及隐匿在平静之下的疯狂。
那是穷途末路的赌徒,将自己全盘的身家押下,要最后赌出个输赢的疯狂和决绝。
——
清平帝下定了出兵的决心,只是如今,什么时候出兵,出哪里的兵,还需要斟酌考量。
前朝武将频频叛乱,闹得天下风声鹤唳、不得安宁,所以到了大雍建朝,太祖便有心打压武将,培植文官。
这习俗流传了好几代皇帝,一直到了如今。放眼朝中,有些实权的武将,都是镇守边疆的那些,要寻出个在圣前说得上话的武将,还真是不容易。
再加上许家已经失了清平帝的信任,清平帝在召人议事时,还要再考量对方与许家的关系。若是同许家过于亲密的,也不能选。
虽然此番薛晏送来的情报里,并没有指明资助云南王的是许家,但供状里说了,有朝中的官员里应外合。
结合起许家这两次巨额的贪墨案件,清平帝即便不想怀疑,也不得不怀疑,同云南王里应外合的,是许家。
所以,挑来挑去,清平帝还是挑来了一众文官,商讨安排南下平藩的兵马队伍。
文官们一来,争执不休。
到了要用兵的时候,重文抑武的弊病便显露了出来。大雍四下都有要塞,驻扎的官兵数量都是定数,轻易动不得。况且,他们出兵要急,不能让云南王提前察觉,就需要调动离长安近的兵马。
文官们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结果来。
而在这一众文官之中,有个官员始终没怎么说话,只跟着点头摇头。
众人争论得口干舌燥,清平帝也听得心烦意乱,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官员隐约有几分看不分明的局促。
只有聆福若有若无地盯着他。
聆福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本是江家一派的,也是从金陵的临江书院中出来的。这人原本刚正得很,但前些日子因着儿女的事,被许家抓到了把柄。
今日,这人就是许家安排来的。
那人四下看了一圈,便正好对上了聆福的目光。
他一顿,将目光错开了些。
恰在这会儿,那一众争论的文官暂且停了下来。
清平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
“李爱卿。”他喝了口茶,恰好看向那个官员。“朕看你一直没怎么说话,可是有什么想法?”
那官员颤巍巍地起身,在清平帝面前跪了下来。
“臣有个想法。”他磕头道。“斗胆进言,还请陛下恕罪。”
清平帝道:“你且说来。”
那官员顿了顿,通身因着聆福注视的窘迫,倒像是因为自己即将说出的想法而胆怯似的,看上去并没什么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