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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随便找了间客栈,开了房间之后把身上两件粗制滥造的衣物一扔,一蒙被子睡了过去。
安兮臣将身上的黑色外袍脱了下来,卷成了一团,看
也不看地丢到了一边,拾起了床上那件清风门一袭流云仙鹤的仙袍,刚刚穿到一半,忽然脑中响起了一道鲜明的兴奋声音:“黑的好看还是红的好看?!”
他顿了一下,随后眸色一黯,垂下了眸。
他又想起了乔兮水。想起他有天晚上兴奋地拉着他出去,为了不惹人注目,兴高采烈地问他换身什么颜色的衣服。
安兮臣偏眸看了一眼被他随手丢到地上的黑色长袍,恍惚之间,又听见乔兮水问他说:“黑的还是红的?”
你看。
这个人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闯遍了他生活中的所有角落,所以哪怕是他拾起一个物件写了几行字,都会无法自制的想起来。
想起他来。
乔兮水仍旧在他心里,于是他总能想起他。
安兮臣抿了抿嘴,穿好了衣服,心里闷得发痛,于是习惯性的拿起了烟管,刚要抽上一口,忽然又想起乔兮水来。
然后就抽不下去了。
他闭了闭眼,仰起头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低下头来,把手里的烟管和那件黑色外袍扔到一起,从怀里拿出了张明火符,扔到了上面。
眨眼间明火便将这两件东西吞没。安兮臣静静地看着,仍旧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同他那懦弱的过去道别。
走上一条更鲜血淋漓的路。
很快这些东西便被烧成了灰烬。安兮臣转过身,推开了门,准备下楼。
刚行至楼梯口,他就正巧碰见上楼到一半的柳无笙。
相互沉默半晌,柳无笙看着他,道:“看样子你好像清醒了。”
“睡不着而已。”他说,“不敢睡,不算太清醒。”
“是吗。”柳无笙毫无感情的应了一句,道,“我相信你不会不说的,没必要太着急。先动身去京城,我打算再去演武场看看。你先告诉我,这算不算白跑一趟。”
“不算。”安兮臣道,“慕千秋在那个地方。”
柳无笙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立刻动身吧。这次不用带太多人,就四个人一起去,余下的留下。”
安兮臣自然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声音发哑道:“听柳掌门安排。余下的事情,我今晚可以说出来。”
柳无笙微微愣住。他也是亲眼看着至爱死去的人,他自然明白那有多难受。他没想到安兮臣一晚上就能把那股意难平压下去,他愣了许久,才道:“……好。”
在柳无笙的概念里,时间等同于世间一切,比金子都金贵。
这也难怪,谁叫他自己的法术就是时间。一个人若不敬畏法术,那迟早得死。
他迅速召集了一行人,在竹醉阁门口画了传送阵,还把罗温叫到了门口来,说自己走的这几天要他代自己掌管门中大小事务,叨叨了老长一段话。
“我走了之后,要看管好断笙门。”柳无笙语重心长道,“这种事你迟早要做……”
罗温头点的如同在筛糠似的,柳掌门心比亲母,足足唠唠叨叨了小半个时辰有余,才走进了传送阵里,说:“把我刚才的话都记清楚。”
罗温满头大汗,对眼前这尊金佛道:“记清楚了,都记清楚了。”
才怪啊!您金口玉言那么多脑子记不过来的!!
但柳无笙显然对他很信任,手一挥,传送阵立刻运转起来,光芒渐渐亮如白昼,将一行人彻底吞没。
等白光一转,这一行人就到了京城。
柳无笙带的人确确实实只有四个。安兮臣再加上方兮鸣和池兮空,还有个向来行事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游见。
“先去寻个客栈。”柳无笙道,“要去演武场地下那个地方,得先征求同意。再说我也得
去向圣上说明一番来龙去脉,怎么着也得明天才能去了,所以今晚先找个落脚点。当然,你也得跟我去。”
他说着指了指方兮鸣,方兮鸣自然不会不同意,但安兮臣毕竟是在曲岐相那边受苦许久的容器,若要说明,带上他肯定会更有说服力。
于是方兮鸣看了眼安兮臣,道:“那我师兄……”
柳无笙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跟着来。况且只是去向圣上说明一下情况,请守着演武场的行个方便罢了。再者,修士之间的事情修士来解决,万万不可牵扯凡人进来,他没必要来。”
他说的不无道理。方兮鸣听了没再多说什么,跟着柳无笙往皇宫那边去了,游见也转头带着两个人去找客栈。
客栈是随便找的。游见交了银子,每人开了一间房。
时间还早,池兮空想和安兮臣恢复一下往日师门兄妹情,刚想说要不出去转转,话还没出口,安兮臣便咳嗽了一声,从游见手里拿过了一间房的钥匙,撂下了声晚安,转身就走。
游见一阵无言:“哥,现在还是白天。”
安兮臣道:“我昨晚没睡。”
池兮空委屈死了:“……那师兄睡醒了叫我,我们去接方师兄,然后去转转行不行?”
安兮臣:“……”
他知道池兮空是好心。
这小丫头片子性子温和的很,且从前还没被林泓衣那个鬼理论洗脑的时候她一直跟着他跑,同是水系,她从前脑子有些笨,听不懂的怕林泓衣考她罚她,天天杞人忧天的紧,哭哭嘤嘤地一口一个师兄,说她要被师尊打破相了就彻底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