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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总是下雨,一楼又潮湿得厉害,地板也透着凉意。只要待在家里,什么事都很怠倦,只是想要在生着火盆的房间里睡觉。
定光大进却忽然把昏昏欲睡的自己喊住了,“大纳言!”
自己也吓了一跳,平常任人这么喊着,心里一点起伏也没有,今天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
定光大进小蛇一样地溜进来,“今天主君吃了好多的饭呢。”
“是吗?”尽管这样说着,可自己一点劲儿也打不起来。
“您与主君之前发生的事,也不敢过问。前段日子在家,总是在哭。后来情绪有一些控制住了。在没有人的时候,有一回把面具掀开来,悄悄地擦眼泪。”
这段时间的哥哥,偶尔会把面具摘下,露出脸来。纵使如此,哥哥美丽的双眼又红又肿,见者心里都会犹自生出可惜的感觉。自己半夜醒来,主殿的灯笼总是点亮着,灯下哥哥一个人坐在镜池前,好像又变回原来那个多愁善感的样子。这些年来的种种往事,都仿佛天上的流云,一点痕迹不留地离开。自己也不会想过,这段时间会是幸福临终之前的回光返照。
但就在不久前,自己与哥哥吵了架,起因是一封带着水仙花的书简。水仙被装在水晶的瓶子里,洁白的花瓣好像还带着朝露,一点没有干枯的迹象。写信人是河源院的小姐,信的内容无非陈词滥调的情歌。
藤大纳言把水仙拿到哥哥面前,与他如实交代自己与河源院的事。哥哥照着例对此一言不议,自己实在是很失望。就把话说到抚子的身上。
哥哥与父亲原本希望将她嫁给下一任的皇帝,可这时候哥哥却说,“送进宫里去,实在太可怜了。”
藤大纳言瞠目结舌,这是哥哥说出来的话吗?故意大声问他,“什么呢,您在说什么呢?”
哥哥很为难地回答,“我的妹妹,至少希望她能够是幸福的,哪怕一点儿也好。送进宫里去,太可怜了。”
自己的儿时或许捕到过零星的幸福之感,可自己的的本性总要将自己推到距离幸福的万里开外。自己是个不被允许幸福之人,也绝不愿见到别人的幸福。
“您做了一点儿坏事就想着要赎罪,您这种人根本什么都做不好。”
没想到这么一说,哥哥竟然伤心地哭了。虽然没有什么哭泣的声音,很快肩膀一抽一抽,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这么一说,自己也感到了委屈,“对不起谁呢?对不起的又不是我。”接着自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两人这样不欢而散。
“他有自己的心事吧。”藤大纳言微笑着说。
“所幸现在能吃下东西,希望不要悲伤过度,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垮了!有一件事我非常担心。”定光大进说着,领藤大纳言来到西门边上一个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将里面的东西一捆捆地搬出来。这么一沓沓书写过的纸张摆放在自己面前,乍一看以为是还没有整理的物语小说呢。大进却说,“这一些那一些,所有摆在您面前的,都是主君为四公主写的信。”
自己感到一阵目眩。从第一张翻了几页下去,无一例外都是情歌。间杂几列心里的话,隔开一段再往下翻,依然是歌。数不尽的歌,好像不需要劳费任何神思一样,每一日六时寄到四公主的手中。无一例外地被原物退回。
定光大进接着说,“很多信是想到了就写,十几封十几封地积压着,根本没有叫人送出去的机会。只要回到家里,便手不离笔地写。一直一直这样写着,人好像生了病一样。唐国也有为了女人几乎闹到亡国的事。可发生在自己眼前,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那名四公主,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吗?”说到这里,定光大进几乎掉下眼泪来。
众多情书中,有一张纸上,却用着日记的格式,写了好几段话。藤大纳言拿起来读道:
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去恳求那个人。
明知道满嘴的花言巧语,我却没有丝毫的办法,父母都长辞人世了,我也没有孩子,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了死的决心。可是直到现在,梦里还是会出现她的样子。只有这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我是个很没有用的人,一直以来都是……
以下的文字被涂黑了一段。
……天地始分,日本尚未统一的时候,有一个美貌之国。从高山上冲下来的瀑布形成河流,河里流淌着白银,楼阁以黄金而铸。洪泽丰沛的这片国度,桥梁由彩虹架起,道路由日月星光铺设。美貌之国的人们以春秋为饮,以夏冬为食。清晨采集朝露装点山林,傍晚收割晚霞用作织物。安康幸福,不老不死。
那个人为了欺骗我,编织出这样的花言巧语。可我很愿意相信。他说的话有一种能让人相信的魔力。
他对我说,你本有能成为这国度的国民的资格。但是……
还有一张纸写到:
我多么想念你。你自然不知道。因我这想念从来都放在自己心里。好像一块枯石,无端摆在地上。风吹雨打,陷在地里,越来越深。最后,谁也不知道有多深,可能还会无止境地掉下去,掉到黄泉之国里。
我听人说了一个美貌之国的故事。真是非常有趣味,但那要亲口说才好。
真想快点告诉你。
第23章 (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