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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头问他:“小镜,你方才是去见了何人?”
沈辞镜道:“我去见了一个喜欢我的人。”
刘老头倍感诧异,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年轻尚轻,又长年苦修,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少之又少,又哪里知道他人是否是真心喜欢你?”
沈辞镜摇头:“唯独这一点,我明白。”
为何明白?
为何唯独这一点,你明白?
刘老头不知道沈辞镜这样的笃信从何而来,只当这是少年人的倔强与轻狂,知晓自己劝不动,便叹息着转开了话题:“那你们又去做了何事?为何满身酒气地回来?”
沈辞镜皱着眉,摩挲着自己腰间的酒葫芦,有些赧然:“我不小心做了些冲动的事。”
刘老头心中一颤:“什……什么冲动的事?”
沈辞镜吭哧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但他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好一会儿,他说:“我知道是我莽撞了。”
是的,仗着酒意,仗着对方喜欢自己,便强吻了别人。
这样的事怎么想都不算君子所为。
“但我不后悔!”
沈辞镜不后悔。
因为这是完全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实在是太喜欢那人看向他的眼神了,太喜欢那人对他的喜欢了。
这样的喜欢,就像是混沌无觉的世界中的第一缕火焰,几乎是在它出现得瞬间,就引走了沈辞镜所有的注意力。于是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喜悦,也难以控制自己回应这样份喜欢的心情,忍不住亲了那人……仅此而已。
而直到沈辞镜亲上谢非言的那一刻,他恍然醒悟,这样的火焰之所以分外绚烂璀璨,是因为它并非是“喜欢”,而是“爱”。
这个桀骜不驯又肆意飞扬的男人,是爱着他的。
这一刻,沈辞镜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感到自己被这样的爱意引诱了。
于是他决定回应这份爱意,决定喜欢这个人。
“不过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不过在沈辞镜决定回应这份爱意后,这个男人的表现却与沈辞镜所认知的一切截然不同,因为他并不为此喜悦,而是充满了悲伤、惭愧和愤怒。
“还说让我滚。”
那其实并非是谢非言的真意,沈辞镜明白的。
但问题是,到底什么才是谢非言的真意?
到底什么才是爱?
沈辞镜感到自己触及到了知识的盲区,忍不住有些丧气了。
爱情,太难了。
他又是困惑又是不解,问道:“刘爷爷,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着沈辞镜的话,刘老头的表情变来变去。
最后,当沈辞镜提出疑问的时候,他长长叹气,吸了口水烟。
“对修士来说,小镜你还是太小了,但在凡人中,小镜你也的确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也能够理解。”
沈辞镜:?
刘老头神色沧桑:“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
沈辞镜:??
沈辞镜觉得,爱这门功课,果然很难。
他翻上屋顶,决定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审视自己白天的行动,复盘分析,看能不能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而就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广陵城东海岸冲天的火焰,听到了那自风中传来的悲号。
沈辞镜一怔,心中一跳,突然想到了谢非言。
他下意识生出了些惊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海岸。
当沈辞镜到达东海岸时,被称为小龙王的陆铎公二子陆乘舟也已经到了。
只见陆乘舟面对这滔天烈焰,浑然不惧,掐动术法引来海浪,将此地火焰悍然熄灭,接着他面带薄怒,留下人手帮助收整东海岸的尸体与难民后,便一甩手,气冲冲地去找罪魁祸首算账去了。
沈辞镜紧跟其上,因为他也奇怪,到底是谁会引发这样的大火,造成这样的灾难——难道这个修士不知道,他周围的全都凡人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理由?
前方,陆乘舟气势汹汹地来到了火焰的中心,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身白衣如雪长发如墨的徐观己。
他怀中抱着一具焦尸,神态奇特,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这一刻,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他不再是受人敬仰的白玉京的徐首席,不再是那个长袖善舞、从容不迫的预备门主,他只是一个最普通兄长,一个失去了自己最后至亲的可怜人。
陆乘舟气势汹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着徐观己抱着的那具焦尸,心中也能猜出两分。
陆乘舟有些明白,知晓东海岸的这场大火应当就是这位徐首席心绪过度起伏下,失控引发的意外,这并非徐首席所愿,也不是广陵城承受不了的损失,于是他开始犹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向这个可怜人发怒。
而就在这时,沈辞镜来到了这里。
“发生了什么?”沈辞镜奇怪地看着徐观己,奇怪发问,“徐道友,你为何要抱着那具尸体?”
陆乘舟不认识沈辞镜。但这一刻,他用新奇而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沈辞镜,就像是看着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新生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抱着这具尸体?这位道友,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吗?你脑袋里装的是豆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