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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说:你不是早已经习惯了吗,不是早就见识过,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这人一心向道,冷心绝情,不识爱恨,却偏偏能教人错认成一片深情,让人泥足深陷之后,再告诉他,这不过是误会一场,令人爱而不得,恨也不能,令他心生执念,心魔难抑,最终堕落成魔。
而这个人,对此一无所知,还妄想渡他重回仙途。
楼阁外还在传来箜篌的乐声,缥缈悠长,舒缓柔和,传进倜夜耳朵里,却让他心头魔气越涨,如一团雾气缠绕在心头,眼前也一片模糊,好像笼罩着一层红影。
他浑身酸涨,手指也阵阵发紧,很想对眼前的人,做点什么。
凌危云见倜夜神色不对,竖瞳中魔气四溢,红雾笼罩,不由有些心惊,他喊:“倜夜,你怎么了,倜夜?”
倜夜仿佛没听见,一双竖瞳缩得极窄极长,只牢牢锁定住了凌危云,他张开嘴,却猛然探出了长长的蛇信,对着凌危云发出嘶嘶的声音。
两腮也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上了鳞片。
倜夜兽化了!
怎么会在这时候?!
忽有亮光透入轩窗,凌危云抬头一看,只见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头顶,月光太白太亮,好像一个巨大的灯笼将他们笼罩在月环底下。
凌危云心里大叫不妙。
倜夜本为妖类,妖属阴,与月相应,月亮精华对他们修炼大有裨益,所以寻常妖怪遇月圆之夜,都难免会受到天性影响,化出原形以吸收月华。
但是倜夜自修炼成仙之后,这点其实已经不太能影响到他了。
凌危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倜夜堕魔之后,体内仙气弱化,妖魔之力大增的缘故,重又让他恢复了这种天性。
然而眼下也来不及探究这个了,倜夜现在显然被体内的妖魔之气所控制,整个有些狂化了。
倜夜一双竖瞳紧盯着他,眼里闪烁红光,那目光仿佛是盯着猎物,让人头皮发麻,凌危云下意识后退,只一动,倜夜就猱扑上来,按住了他。
凌危云所料不及,又未曾想过要伤害对方,因此被一下掀倒,被倜夜直压到了身后床上,床板都因此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
倜夜按压着凌危云,鳞片已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凶恶可怖,他伸出蛇信,嘴边两颗长长尖牙,抵着凌危云的脖子,好像随时能一口刺进去。
凌危云再难忍让,伸手就是一道光剑,劈向倜夜。
倜夜偏头一躲,躲开了攻击,手下却因此失了力道,凌危云趁势又是抬脚一踹,这一脚十分用力,直将倜夜踹下床去,自己一个弹起身来。
冷声斥向倜夜道:“倜夜,你清醒一点!”
倜夜在地上蠕动两下,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
他周身魔气四溢,已将他整个人笼罩进去,那双红瞳不停闪烁,仍然死死锁着凌危云,却是完全没听见凌危云的话一般。
这堕魔之后连自己是谁也忘了吗!
凌危云暗骂一声,看向左右,身后就是床和墙壁,已避无可避。
倜夜两手凝起一团魔气,拉成几束,向凌危云砸来。
凌危云化出铁剑,将逼近自己的魔丝砍断,然而才斩断这里,另一处又袭来,且那断了的也马上重又聚拢,伸长,简直无穷无尽一般,凌危云根本不可能解决得过来。
又一轮魔丝已逼至眼前,凌危云情急之下,在地上一滚,起来时抬手对墙壁放出一团灵力,直接把墙壁轰出一个大洞来。
在被身后魔丝缠住之前,凌危云跃出墙外。
殿外空旷,白日来赴宴的人已经都回去了,此时的妙音池空无一人,夜幕漆黑,半刻星子也无,却唯独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满月亮——这月亮太大太亮,又太近了,就好像悬在头顶。
但是凌危云分明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天上还星辰密布,宛若银河。
白日所见的仙鹤凤鸟,奇花异草,此时也都不见了,楼阁像是隐匿在了层层乌云之后,一切神仙胜境不再,此时的妙音池空寂得像座鬼城。
凌危云心神电闪,突然想起来——
这整个妙音池,乃是魔尊所创的一处幻境!
这个幻境里的一切,都是由魔尊所控制的!
难怪堂堂魔尊,对他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却没有表现出多余的疑虑,任他扰乱今日宴会,对他和倜夜之间乐见其成,甚至还主动提供洞房。
魔尊根本就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将他和倜夜困在这幻境里。
凌危云巨大的月亮下拔足狂奔,身后是紧随而来的倜夜。
一路都是摧枯拉朽的声音,是倜夜将路径的一切都给砸毁了。
凌危云听得头皮发麻,不敢想象自己落到对方手上,得是个什么死法。
倜夜现在根本就是疯了。
凌危云一边跑一边打,同时在找如何出妙音池的办法。
妙音池四面水门,凌危云全都闯了一遍,但穿水过后,仍然又回到了妙音池里面。
看来这四道水门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平时拿来唬人的。
幻境出口另在别处。
凌危云第四次从水墙穿出来,浑身已经湿透,衣衫尽贴皮肉,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他也顾不上了,因为紧接着,一条黑色巨蛇也从水墙后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