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倜夜闻言,更加恶狠狠地瞪着他,眼中都带着恨了似的,一副想往对方身上咬一口的样子。
轻狂少年受不得这样的挑衅,怒得举起扫帚,就要打人。
照这么下去,倜夜怕是要吃亏,凌危云皱皱眉,想出手帮一帮。
待要出手,却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倜夜的幻境里,贸然出手,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而且这些事情,恐怕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他出不出手,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堪堪停住,先静观其变再说。
就在那少年拎着扫帚,要抽倜夜的背的时候,那扫把却突然从他手里脱手,落在了地上。
少年一惊,扭头回身:“是谁!谁在捣鬼!?”
“是我。”
一把清冷嗓音从几人上方传来,随着话声,一袭白影从树影重叠的上空飘落下来,仿佛一朵云,轻盈落在地面上。
那刚才还狂妄的少年见到此人,脸色立即一变,变得十分恭敬,大声喊:“大师兄!”
另几个少年也齐齐地喊:“大师兄,你回来了!”
而凌危云见到来人,只觉心神一震,瞳孔一瞬张大了:这个人……同他长得一模一样。
虽说比他稍显年轻一些,也不似他满头银发,但的的确确就是他的模样。
凌危云心念电转间,蓦地反应过来,这帮少年都喊这人作大师兄,而倜夜也说过,曾经在人界的时候,他们二人曾为师兄弟关系。
倜夜也唤过他大师兄,但是倜夜一向不大正经,凌危云曾经还一度怀疑过,倜夜是不是随口说来诓他的。
没想到却是真的。
那这道一宗,想来也就是他曾经在人界时待过的宗门了。
这一头凌危云兀自心潮起伏,另一头的“凌危云”身着白衣,神色平静,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冷淡,看向那个少年:“仇欢,你刚才在做什么?”
那被叫做仇欢的少年一僵,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凌危云看着他,那眼中分明没什么情绪,却让被注视的人渐渐额冒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仇欢腿都开始软了的时候,凌危云终于开口,道:“凡道一宗弟子,不得主动向无术之人动手,回去向掌教领罚吧。”
仇欢脸一垮,但见大师兄面容,却不敢说个不字,只往倜夜处狠狠瞪了一眼,不甘心道:“大师兄,这人不知好歹,扬言要来此拜师,已经不间断来了一个月了,我等实在不堪其扰。”
凌危云一顿,才想起来此处还有别人似的,往倜夜的方向看过去。
少年站在不远处,身上破破烂烂的,脸上却一副又倔又拧的模样,还有点凶,拿一双兽一样的眼睛盯着他。
凌危云道:“你想拜师?”
倜夜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又盯着凌危云,突然问:“你看起来也很厉害,我能拜你吗?”
这话问得莽撞突兀,仇欢瞪大眼睛,看起来又要发怒。
凌危云抬一抬手,止住仇欢,冷淡地对少年道:“我不收徒。”
倜夜嘴一撇,冷哼一声,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他早就知道这些修道的也是趋炎附势,非钱非权不要,和山下那些人没有半点区别。
却又听得对方继续道:“下月宗门会召开专门的弟子遴选大赛,到时你可以来。”
少年一愣。
凌危云说完这一句,便再没别话,转身向山门里走。
待他走到牌楼底下,却又顿住,转过身来,倜夜立刻凶起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凌危云目光往下垂,倜夜顺着他的目光,也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脚。
草鞋不耐穿,底早被磨破了,十个脚趾露在外头,在山上磕磕绊绊,大多都破了口,流出的血凝固了,有点发黑,和着草泥,是很难看,还有点恶心。
刚才接连被那个尖嘴猴腮的人嘲讽,倜夜都没觉得什么,只是生气,还想用牙齿咬穿他脖子,但见眼前的人也微微皱起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倜夜却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僵硬地绷紧身体,脚下却无意识地缩了缩,想把露出来的脚趾头缩回鞋里,让对方看不见似的。
谁知下一刻,倜夜就看见自己脚上破破烂烂的草鞋,变成了干干净净的一双麻步鞋,脚下厚实,还垫了很厚的底。
凌危云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道:“穿这个下山,路好走一些。”
倜夜猛地抬起头,但是凌危云已经转过身去,一袭白衣,慢慢消失在了山门里面。
倜夜站在原处,望着凌危云立刻的方向,一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还有些愣愣地。
半晌,少年弯下腰,摸了摸自己的新鞋,很珍惜似的。
然后才下山去了,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比来时要轻快。
凌危云跟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感慨。
既觉得这时候的倜夜有点儿可怜,又觉得这么单纯可爱的倜夜,也很难得。
一路跟着倜夜下了山,倜夜就住在山下一处破庙里。
这里早已无人拜祭,四面墙板都被人拆走了,可说是四面通风亮堂堂,倜夜睡在供桌下面,拿两个破烂蒲团垫在地上,就可以当床了,身后那座缺胳膊断腿的神像也能勉强挡个风。
入夜,倜夜爬到供桌下准备睡觉,那双布鞋被他收得好好,小心放在了神像边上,鞋面上还有块湿痕,是下山的时候踩脏了点泥,倜夜拿去河边洗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