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小白不好意思。其实他在撒谎。他不算是烈士鬼，他还没上战场就被炸死了，不甘心什么都没做过才弥留人间，他的家人早就没有了。建国以后，他的哥哥也去世了，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每年清明给他烧纸钱上点贡品。
    “总之当鬼就是很惨的。不能吃东西，呜呜呜，要是吃了不该吃的，肠子会烂掉，好痛的。”哥哥去世五十年来他都没吃过东西。好饿哦。
    程思眼角一抽：“你有肠子吗？”
    “比喻，是比喻啦，你懂不懂！总之就是很痛很痛的。而且你不要光说我，我没有肠子，你有啊。等你烂掉你就该哭死了。”
    他还做了个鬼脸表示烂掉很恶心。他们真鬼只有灵魂，承受的是灵魂的痛苦。
    程思想了一下，也觉得一阵恶心。
    “可我真的是人呀。活生生的人。”他捏捏自己的胳膊，又跳了两下，“你看我活蹦乱跳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小白翻个白眼，少年老成地说。
    “总之，你以后记住两件事。第一，不劳而获买来的东西不能吃。赚钱有多难你知道吗？”
    “第二，怀揣真心亲手为你煮的饭食。真心越多祝福越多，就越好吃。我家里人没了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饭。”小孩又开始哗啦啦流眼泪。
    “喂，你在干嘛啦？”小孩很生气，他在讲很重要的事情诶。程思都不听，趴在门上，耳朵贴在门上。
    “你不会真的把他吓死了吧？”程思担忧，多久都没动静了。
    “怎么可能！”小白扯着他的脸蛋，青白的脸蛋被扯成狰狞的长条形，他叹口气说，“难道我不可爱吗？”
    ー_ー不可爱，很恐怖。完蛋。许由是真的怕鬼，虽然他打死不承认。程思要去看看。
    可是他怎么进去呀。要是能穿过去就好了，可他不会。
    “笨蛋，虽然你不能飞，也不能穿墙，但是你的力气变大了呀。还有你现在从八十八楼摔下去都不会死的。所以你爬阳台呀。”
    程思眨眨眼。
    小白指指桌上一把水果刀，说：“你可以试试，扎几下都不会有事的。”
    程思拿起刀，对着自己的胳膊比划几下，还是没敢扎下去，小白看不下去就帮忙，直接就把他肚子上扎。
    “啊！”程思惨叫一声，好疼，“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小白无辜：“我说的是不会死，不是不会疼。”疼还是很疼的。
    程思掀开衣服，水果刀直l挺;挺插在他的腹部上。他一下拔l出来，肚子上的伤口立刻就好了。直到这一刻程思终于有种自己已经变得不一般的实质感。
    程思愣愣地团吧团吧几下就把不锈钢水果刀揉成了一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程思掉转方向，往阳台去了。他的阳台和许由房间的阳台相连。程思轻轻松松爬到另一个阳台，拍拍手，打开阳台落地窗溜了进去。
    许由的房间是主卧，很大，亮着一盏床头灯。对方的睡眠很浅，不过还好程思现在的动作很轻，有时候甚至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许由的房间摆设很简洁，黑白灰的色调冷硬得就像许由这个人一样。只有放在桌上的几张照片流露出一丝温情。有他妈妈的，有祖父祖母外公外婆的，还有和朋友的……许由曾经一一指认给他听过。但唯独没有父亲的。
    许由不承认他怕黑怕鬼，因为那样显得他不男子汉。但在程思面前，他从来不隐藏。
    小鬼说许由容易招阴，程思便想起了许由的一些往事。
    许由三岁的时候有次去外婆家，和妈妈说好第二天来接他。外婆对他很好，他在外婆的怀里听着外婆的童谣睡着，醒来时，抱着他的外婆身体已经完全僵硬。许由就这样被已经去世的外婆紧紧搂着抱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七岁的时候爷爷去世了。那天他一个人在爷爷的灵堂守了一晚，半夜的时候趴在地上不小心睡着，等他睡醒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一个人从背后一边念着他的名字一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他听得出来，那是爷爷的声音。而爷爷此刻正睡在他面前棺椁里。
    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却因为别的人没有赶过来。阴冷的风吹了很久，他静静地看着母亲从未被岁月亏待的美好容颜，一个人枯坐在停尸房整整一夜，听着属于夜晚的各种窸窣的说话声，手脚冰冷。
    从那之后，许由就开始对这些灵异鬼神之说深恶痛绝，一副要将封建鬼神迷信斩草除根的科学小斗士模样。人说黑到深处是为深柜。不知许由是不是。
    程思目光落在许由母亲的照片，那是个很美丽的女子，温婉贵气。许由继承了母亲长相上的优点，但棱角更加锋利冷硬一点。另一半则继承了许由的父亲。
    程思走到许由的床边。他已经睡了，眉头紧紧却紧紧皱着，手心的拳头攥得很紧。
    梦魇了？程思跳上了床，两腿叉开一下坐到许由的腰上。他伸出手掐在许由的脖子上，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只要轻轻用力，许由就会死。
    当铺天盖地都是许由即将结婚未婚妻娇l软甜美的新闻时，只有程思被蒙在鼓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程思双眼通红，浓浓的恨意淹没他的神志。他渐渐地缩紧了手，等惊醒时才霎时松开手，背后沁出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