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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蹙了眉,低声问:“有什么缘故,能叫他们宁愿揭过这件事?”
老主簿知他是在思索,只是要人搭个话,想了想道:“总归不会是忙着过年……”
云琅失笑,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脚步一停,一道闪电忽然自脑中划过。
老主簿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云琅心头轻震,平了平气息,站稳道:“只怕就是忙着过年。”
老主簿:“……”
老主簿忧心忡忡看着云琅,欲言又止,悄悄摸出了梁太医塞过来的玉露丹。
云琅阖了阖眼,静心思索。
他此前身在局中,始终将心思放在誓书之上,总觉得要么誓书有假,要么是玉英阁是个幌子,是有心人设的什么套子。
种种缘由,尽数想尽,偏偏寻不着半点线索。直到此时才忽然惊觉,忘了最简单的一种可能。
各方都宁愿将此事揭过,是因为有件更紧要、更迫在眉睫,绝不容分心的大事。
“开封尹说,那时候问了杨显佑。”
云琅道:“杨显佑的原话是‘事已至此,纵然名不正言不顺,总归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是啊。”老主簿费解道,“这话不就是说,皇上都已经登基了,纵然有办法揭穿他当初行径,毕竟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
云琅抬眸:“谁说杨显佑这话,说得一定是当今皇上?”
老主簿一阵愕然,怔立在原地。
“这封血誓搁在我们手中,有无限用处。只要将它收好,就能在必要时刻要挟皇上,甚至是一条保命的退路。”
云琅问:“可襄王府拿着它干什么?只凭一个杨显佑,就能要挟皇上做不愿做的事,把萧朔从文德殿捞出来,何必一定要一张血誓?”
老主簿心头骇然:“是因为——”
“是因为他们要把这封血誓,拿给世人、拿给不知道它的人看。”
云琅道:“看了之后呢?就坐在襄阳府,等着皇上乖乖下罪己诏禅位?”
前后的蹊跷反常,忽然在这一刻尽数连起来,成了一条明显得不容人忽略的线索。
襄王今年反常进京,醒目到招摇的剽悍战马。
大理寺盗誓书,对萧朔的反常厚待,对他的轻轻揭过。
各方看似平静得近乎诡异,其下暗流汹涌,只怕险滩已至。
“倘若襄王的盘算,是先亮出誓书,揭穿皇上曾与贼人相与谋朝,再发动兵马,行逼宫之时,名正言顺夺位。”
云琅道:“如今……丢了誓书,偏偏逼宫之势已成,兵马已齐,时机迫在眉睫,容不得再分心寻找。”
云琅抬眸:“杨显佑对心腹同僚,会怎么说?”
老主簿细细一想,心头悚然:“事已,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
云琅眸色清明锐利,慢慢道:“纵然名不正言不顺,总归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老主簿心头巨震,立在原地。
“两次行刺,皇上置若罔闻,不惜折损国威对戎狄示弱,为的原来是这个。”
云琅扯过条雪下枯枝,看了看:“时局已乱,不进则退,禁军虎符该收回来了。”
老主簿喉间干涩,咽了下:“可要同王爷商量……”
“自然要叫他商量。”
云琅失笑:“可惜,屠苏酒一时半刻只怕喝不成了。派个人去找琰王殿下,说他府上——”
云琅觉得这说法格外有趣,饶有兴致,慢慢咬着字:“他府上那位少爷,心血来潮,有事找他……”
老主簿刚要应声,忽然见着一道人影远远策马过来,怔了下:“连胜将军!”
连胜快马赶到两人面前,下了马,朝云琅行了个礼。
大理寺一案后,连胜就入了殿前司。他早有执掌殿前司的经验,跟随在萧朔身侧,已将各部署雷厉风行整饬了一遍。
如今他亲自来找人,无疑是萧朔有要紧的急事。
“殿下有事找少将军,末将回府,府上说少将军出来了。”
连胜平了平气,对云琅道:“殿下说,是比喝屠苏酒更要紧的事……请少将军立即过去。”
“看来小王爷也有发现。”
云琅笑笑:“正好,我们两个对一对,互通有无。”
老主簿压不住心头喜悦,连连点头:“好好,您与王爷一同谋朝,定然万无一失了……”
“谋朝?”
云琅捻了捻枯枝节间嫩芽,轻轻一弹,松开手:“我没打算谋朝。”
老主簿微愕,抬眼看过去。
云少将军回身,披风掀开冰凉的细碎雪粒,旋身上马:“皇上引以为傲的侍卫司暗兵靠不住,除了我,没人能领兵平乱。真到不可为之时,给也要给,不给也要给。”
“给御史中丞带话。”
云琅单手勒着马缰:“想办法,我在大理寺的弓剑,镇远侯府的枪,三日内备齐。”
老主簿胸口竟激起无限热意,强自定了定心神,低声应是。
“本该是他的东西。”
云琅:“桩桩件件,逐个清算。”
云琅:“有我在,就要一样一样尽数抢回来。”
第六十九章
殿前司巡街巡到醉仙楼, 听见马蹄声响。抬头看时,已有人利落下马,将缰绳顺手抛在了萧朔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