гоúщéииρ.мé 逃出生天
“什么东西!”
余光里一团白色奔驰而过,茹茹的狩猎本能被激发,扔下手上的兔毛,摆动蛇尾,快速地跟了上去。
一片静谧之中,此处的动静格外明显,附近正在休息的蛇卫也警觉地站起,纷纷加入追击。
“你们去追,我留下来看守!”
萨芒没想到竟然会在拔营前夕突生变故,但好歹也有多年对战经验,如此敏感的时刻,她怕是楚蛇寨的调虎离山之计,没有多加思忖,便决定留在原地。
而前方,俯瞰之下,只见一点白芒在前,其后,数十条细长的黑线蜿蜒而上,穷追不舍,双方奔跑时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给午后的山林间覆上一层流动的黄纱。
桂圆自出生以来还从未如此竭尽全力地奔跑过,她伏低身子,不断用力抬起后腿往后蹬推,纸人没有被她固定住的另外半边身躯如同风筝般在她身旁飘摇。
不行,眼看就要跑出蛇寨,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抓到
她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这次出走失败,那就是真的“打草惊蛇”,之后再想有机会,就难了。
一定不可以
蟒蛇体型巨大,蠕动一下就抵得上她奋力迈动数步,可是这悬殊的体型差距,也正好给了她绝佳的躲避优势。
好几次,身后的追兵距离她仅剩一臂之遥,可在对方扑身而至之前,桂圆都险险扭身避开,换个方向,再继续奔跑。
蛇卫转向需要比桂圆花费更大的力气,不少蟒蛇因此撞在一处,渐渐地,能够跟上桂圆的蛇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一条体型最大的蟒蛇紧紧缀在白兔身后。
可恶,向来都是体大者力拙,为什么茹茹那么大的蟒蛇,也能这么灵活
长久的剧烈运动让桂圆的耳朵像是蒙了水,她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胸膛如同绷到极限的宣纸,每一次的迈步都仿佛在皮肤上画下一道细微的裂纹。
前面是一棵倒塌的树木,那棵树的枝干足有一人合抱,按照桂圆此刻的身形绝对无法跳过。
但她知道机会来了。
桂圆滚圆的兔脸上,雪白的毛发随风飘荡,红宝石般艳丽剔透的双眼于强烈的颤动中坚定地直视那棵已经腐朽不堪的残木。
她在奔跑中重新调整一次衔咬大人的位置,然后最大限度地加快速度,直直往树上撞去。
“喂!那样你会撞死的!”
虽然这只兔子和茹茹以往见到的茕兔族相差甚远,但它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茹茹仍然不能确定它到底是否只是一只普通的白兔。
在狩猎时不是没有见过为了活命一头撞在障碍上的猎物,茹茹还是忍不住被她的决绝吓到,出言相劝。
“该死”
眼看那只兔子已经冲向树干,茹茹自顾不暇,收紧肌肉高高跃起,然后稳稳落在朽木对面的落叶堆里,由于惯性又往前冲了数米。
一时间,花落叶散,鸟惊猿啸。
茹茹转身,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慢慢靠近那棵断木。
移动中急速变换的视野让她不能确定那只兔子到底有没有撞死。
慢下来,紧张反而渗进每个关节里。
她原本不善于思考的脑子里,快速地推测着自己接下来会看见的每一种可能。
如果那只兔子死了,如果兔子半死不活,如果兔子真的是那个道士的同伴
小心翼翼地调动尾巴上的每一块肌肉,一寸,两寸
靠近了,中空脆裂的树根腐朽焦黑,已经长满了大小不一的野菌。
没有想象中鲜血四溅的景象,茹茹松了一小口气的同时,握紧拳头,继续往旁边扫视。
——也没有。
树干边没有,树枝边没有,树尖边也没有。
它应该是趁自己跳跃的时候拐道溜走了。
茹茹应该捶胸顿足才对,但这一刻她只感受到轻松。
“算了,如果你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兔子,那我追你也没用;如果你真的是从寨子里跑出来的,那本来也是我把你们卷进来的,现在放你走了,倒也算两清。”
有意无意地,她大声对着四周说了这句话,而后双手叉腰,打算原路返回。
“走吧,我看过了,只是一只跳猫子,可能是装箱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被装到了车上,刚才我检查的时候见了光,就趁机跑了。”
这时才有其他蛇卫慢慢撵上来,茹茹挥了挥胳膊,示意无事,“倒是连累大家跟我跑这一趟。”
“战争在即,小心为上。少族长做得对。”
部下附和着,几人很快便离去,树林里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
许久之后,适才被惊飞的鸟雀扑棱着翅膀探头探脑地飞回巢穴,羽翼间卷起的微风掀动树梢摇摇欲坠的黄叶,它终于彻底失去与母亲最后的连接,打着转悠悠地落进地上同胞的尸体聚积而成的坟堆。
“嗒”。
不算久的一小段空中之旅后,它落在另一张棕黄的薄片上。
震动之下,那张薄片稍稍往外挪动了毫厘,露出磕有两个牙印的滚圆脑门。
纸人环视四周,确定已经解除了危机,这才使劲推开压在身上的叶山,顺着斜坡滑到地面。
它走到树干与树根断裂之处,双手不断往外拨动那里十分松软的泥土。
“桂圆,茹茹她们已经离开,你可以出来了。”
树根的末端有一小段翘起,刚才情急之下,他掩身于一旁的落叶之中,而桂圆则凭借着打洞的天赋,飞快地借着阴影的遮挡在朽木下挖出了一小段坑道。
纸人的力气实在太小,加上衍虚此时心神震荡,他挖了许多下,也不过拨出两个浅浅的小坑。
好在桂圆也在里面一同发力,两厢同心,很快,一只灰头土脸的兔子就从洞里“啵”地探出头。
它左右抽动两下脏兮兮的叁瓣嘴,缩起脖子,抬起头——
然后“嚏”的一声,狠狠打了个喷嚏。
顺带着喷出不少挖洞时吃进嘴里的泥土。
桂圆难受地抽抽鼻子,从洞里钻出来,倒在地上,四脚朝天。
刚才跑得太快,又停得太快,她在洞里就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不过怕气味吸引到茹茹,所以一直憋着。
现在骤然放松下来,倒是又不想吐了,肚子一抽一抽,像里面有另外一只兔子在往外踢。
“大人,桂圆想吐”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胃里刚刚被颠上来的东西有了出路,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外翻涌,桂圆咽一口唾沫,脖子一歪,吐了个天昏地暗。
“桂圆!”
衍虚一惊,想替她把脉,摸到兔脚,才想起自己只是一张纸。
然而自己现在的情况
衍虚咬牙,没有五指的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化形印,短暂的停顿之后,一阵橙色的光芒笼罩在纸人的头顶,光线所至之处,从头至尾,肉身破纸而出。
从化形中恢复人身的衍虚看起来十分虚弱,他面色苍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黑,半跪于桂圆身侧,以手抵唇,低咳两声,才忍着颤抖抬起手,轻轻放在兔子的颈侧。
指下的脉搏急促而有力,应当并无其他大碍,只是提力太猛,心肺一时难以承受。
他放下心来,又低喘几声,才抱起兔子,笼在怀中,艰难地举步。
为免目标太过明显,他在巴蛇寨的客房中留下分身,自己和桂圆分别化形为纸人和白兔藏于货车之中,苍狗则在之后伺机自行离去。
只是没有想到在半路出了些意外,他的伤势加重不说,桂圆也受惊不小。
一番追逐,这里已经偏离正常的路线许多,衍虚放出青鸟符,在树上刻下事先同苍狗预定好的记号,抵御着身上忽冷忽热的触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安全处进发。
“如果你不想让毒性继续扩散,那还是早点停下来为好。”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衍虚早有预料,镇定地转头,看向那撑着拐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