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看着屏幕中在江面乱斗的高手身影，目光中多少有些向往。
    他若有把长剑在手，修为到了结胎境后期，此刻当真要去跟这些高人验证下自己剑道。
    可惜，修为还有些不足，腿也折了，暂时也没一把像样的长剑……
    此时在江水中的修士恐有二三百之数，修为境界最少都是结胎境初期。
    江面上的高手乱战越发激烈，已经让越来越多的修士觉得，江水中真的会有《天师秘箓》上中二卷。
    郭千行一死了之，留下这个烂摊子还是要官方来处理。
    王升大概也能猜出现如今官方对修道界的政策——以怀柔包容为主，威慑震慑为辅，拉拢正道，打压邪修。
    而师娘迟绫接下来的布置，也多少印证了王升的想法。
    “在江上循环播报‘圣火者已死，拍卖会是假的’，通知两岸战备组，无论正道还是邪道，一并抓捕！
    对城中的修士进行监控，但凡打架斗殴、聚众闹事的，该抓的抓，该关的关！
    启动第三号预案，申请司法部门连夜成立特殊审理组，今晚但凡杀人伤人的修士，一个别想逃罪！”
    迟绫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不过一两分钟，盘旋在大江上空的直升机，开始对着江面循环播放这句:
    圣火者已死，拍卖会是假的。
    江面上正激战的十多位正邪两道高手几乎同时停手，双方各自后退。
    龙虎山的几位道爷有些困惑，而包括五神教二‘神’在内的邪道高手，则迅速遁入了江中，走的却是异常果断。
    “诸位道友暂且退去江边！”龙虎山一位道爷朗声喊道，“待我去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连同静云道长在内，这十多位道爷踏水飘去了两岸。
    虚丹境尚不能踏空飞行，但想要在水面踏步如履平地，或是御物悬空片刻，结胎后期便可轻松做到。
    江面停战，江水中的乱局同样出现变化。
    有修士已经回过神，开始从江中乱战退场，但最先一批二三十人刚冲到岸边，立刻就被一根根交错的铁链锁住。
    见此状，原本要冲上江岸的修士又迅速退回，在江水中四处观望。
    “周围有公家人！”
    “他们在拿人！大家往下游走！今晚上没捞到什么好处，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这他娘的就是警察的阴谋！要把咱们引过来一网打尽！”
    许多见状不对的修士开始朝着上游撤走，打算原路返回，但往上游去的十多名修士很快遇到了麻烦。
    一艘艘快艇横在江面上，上面站着道道铁塔般的身影，当江下有修士冲过，他们手中的铁链便会砸入江中……
    江中的乱战还在继续，迟绫已经调整好心态，冷静的发出一道道指令。
    渐渐的，乱战的区域被有效控制，江面被布置成了天罗地网。
    铁链锁江，万人千阵。
    特殊战备组将这片区域完全包围，但凡有修士从江中窜出，无论正道邪道，直接绑了再说。
    但王升面色渐渐凝重，他在担心这些战备组队员的安全。
    他们的平均修为其实不过聚神境，属于道门之中三代弟子中游水准，依托阵法和手中的铁链，让他们对付普通结胎境修士绰绰有余。
    但在江水中有几个邪修高手异常厉害，甚至有两三人还是虚丹境界。
    这几人如果要在江岸上强冲突围，战备组成员怎么抵挡？势必会造成人员伤亡。
    王升看向自己师娘，却见迟绫正跟两名身穿白大褂的老人在说着什么，灵念扩散过去，王升捕捉到了一段对话。
    “仪器调试好了吗？能不能确保杀伤力可控？”这是师娘问的。
    有个老人回答道：“已经调试好了，我们应该让这些修士知道些厉害了。”
    迟绫道：“那好，让你们的人准备动手；我们的原则是先审理再定罪，但战斗中情况多变，有伤亡也在所难免。”
    “好，先让下游位置的战士们退开，波及范围最短也会有三四千米。”
    迟绫轻轻点头，很快就对身旁等候的两个年轻妹子下达指令，并嘱咐了一句：“请这些高人注意下邪修那边的高手，不要让战备组出现伤亡。”
    王升顿时没什么要说的，反而对那件仪器有些好奇……
    “那些就是研究院的人，”牟月小声说了句。
    王升点点头，继续关注着屏幕中的变化；很快，他就知道‘那个仪器’到底是什么了。
    两艘巡逻艇从下游驶到了江中，接住机械，迅速放下了两台像是大号腰鼓的装置。
    声呐？
    本在江面下游位置的战备组成员迅速退去了江边，一个个戴好战术头盔，江面上空的直升机也迅速撤离。
    等两岸同时升起了绿色的信号弹，两艘巡逻艇上的几个白大褂同时启动了水下的装置，江水之中立刻出现了少许异动，江面出现了一层层涟漪。
    总调度室中，在水下收声的设备传回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不少工作人员立刻捂着胸口干呕。
    这响动……
    定向次声波武器？！
    王升道心都是轻轻一荡。
    有工作人员立刻将声音切断，而下一瞬，大屏幕中的画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一道道身影冲出水面，争先恐后的朝着两岸冲去；哪怕两岸有铁链捆人，也比他们直接死在此地的强。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不少修士跳出水面时已经七窍流血，冲到岸上之后浑身抽搐；不少修士却根本上不了岸，在江中直接丧失行动能力，身体直接沉入江水；
    一众邪修更是自知落到官方手里肯定没好下场，冲到岸上后拼死反抗。
    但这些试图反抗之人哪怕趁乱冲过了第一道封锁，后面还有道道剑阵，再之后还有架在各处的重型狙击枪，以及更外围那层层的警察……
    王升一言不发的坐在轮椅上，注视着大屏幕中糟乱的画面。
    这骨折的双腿，莫名的，给了他微弱的安全感。
    ……
    后半夜两点多，整个城市再次恢复了安静，甚至比往日更为安宁。
    战备组在江边总共抓获六百多名修士，其中凝息境十五人，聚神境三百二十一人，结胎境二百九十七人；有结胎境修士逃脱，数量约在二十人。
    虚丹境的大鱼没抓到一个，虚丹境已经有对抗次声波武器的手段，直接从上游遁走。
    战备组伤亡为零，几乎是单方面碾压。
    这种成建制的修士军队，虽然没机会和修士大规模正面对抗，但在今晚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威慑力。
    这六百多名修士中，邪修占了大约五分之一，其中不乏手上有命案、大案；散修占了大半，道门弟子也有不少……
    虽然大华国地大物博，肆意妄为的邪修数量着实不少，但今晚这战果，已经可以称得上颇为辉煌了。
    但调查组组员们只能休息半夜，后面还有一系列的审讯工作，以及，要提前做好修道功法在网络上泛滥的种种应对。
    圣火者刚死时，就已经开始有功法在大华国的网络上流传了，但这些功法只要刚出现在网络的光明地带，三分钟之内网页就会被直接屏蔽。
    大华国各地的警方都迅速组成了网络监管力量，连夜组成了一道‘抗洪堤坝’。
    哪怕接下来洪水滔天，也要拼尽全力去封堵。
    然而，网络总有一些不能及时监管到的网络，当部分修士乱战的视频也在网络上开始流传，开始有不少好事者开始蹭热度……
    圣火者的那个资金库并不能支撑太久，但他将火种撒出去，这些火种只要有一缕没有被扑灭，官方监管稍微一松懈，就会继续在网络上泛滥。
    王升是亲历者，也曾靠网络修道安慰了自己到三十多岁，很多时候都是花钱在网上买功法。
    只要有利可图，就有人投机取巧，这种人抓不尽，为了钱财可以完全不顾其他。
    迟绫明显也知道这些，她提出的要求，也只是不让修道功法在网络上泛滥，尽量延缓修道之事走入公众视野的时间，给大华国更多的时间准备和应对。
    想要维持一个十几亿人口的大国社会稳定、治安优良，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参考现在犯罪率直线暴涨、已经开始闹翻天的古天竺就可见一斑，因为是佛门的起源地，且修佛的人数太多，当地官方已经差不多快被那些高举‘忍耐’、‘受苦’、‘来世幸福’三只大旗的高僧完全架空了……
    战备组留下一个大队的兵力看守这些修士，大部队连夜出城，赶回了他们原本的驻地。
    龙虎山的众门人弟子也连夜走了，自家功法外泄，他们接下来要四处奔波搜寻‘买家’的踪迹。
    清晨时，正躲在总调度室角落，在轮椅上打坐的王升被人喊醒，却是牟月买来了早餐，邀请王升加入她们几个姐妹的早餐阵营。
    王升婉言谢绝，并打算自己出去随便逛逛，但他刚摇动轮椅，身后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嗓音。
    “非语你要去哪？”
    师娘从后面走了过来，嗓音带着浓浓的疲倦，“我推你去吧，是要上厕所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师娘你忙一晚上，快去休息吧。”
    “没事，后面再开一两个会我就能好好睡一觉了，”迟绫笑着回了句，推着轮椅朝着门口走去，有两个女组员连忙小跑着过去拉开了大门。
    王升笑着道了句谢，在总调度室几十号人崇拜的目光中，被迟绫推去了走廊铺洒的晨光。
    迟绫抱着胳膊站在窗边，注视着外面的花圃。
    “小雯她跟你们闹脾气没？”
    “没，小师妹挺乖的，山上毕竟艰苦了些，”王升道，“现在师妹跟我师姐在终南山，守着等师父出关。”
    “我知道的，”迟绫轻轻舒了口气，言道，“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师父。”
    王升眨眨眼，道：“师父他，对你们母女俩愧疚的很。”
    “我并不需要他的愧疚！”
    迟绫断然回了句，随后又摇摇头，看向有些尴尬的王升，笑道：“也对，不该对你说这些。换个话题，你对昨天晚上这场事件怎么看。”
    王升斟酌着用词，言道：“算是，给修道界立下一个下马威吧，特殊战备组慢慢成长起来，以后也有足够的力量保家卫国。”
    “非语你是修士，我想想听听单纯修士的观点。”
    “修士……大概会对国家力量有些畏惧，但难免也会有抵触情绪，”王升手一摊，“这事师娘你做个调查问卷比较好。”
    迟绫轻笑了声，目光有些深远，轻声道：“想要全民推广修道功法，必须有足够稳定的社会环境，所推广的功法也必须进行完善，这些事，又哪能那么容易做到……”
    “嗯，”王升点点头，并没有接话。
    “你口口声声喊我师娘，别说我没照顾你，”迟绫拍拍王升肩膀，笑道，“下午的时候，‘修道研究院’邀请了几位虚丹境修士去内部参观交流，你和牟月作为调查组专员一起去吧，我跟那边打好招呼了，里面有很多东西对你修道成仙什么的应该有帮助。”
    师娘伸了个懒腰，“想知道天地元气为什么会复苏吗？下午你就有答案了。”
    王升顿时精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