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的朋友老师们都沦为丧尸，在实验室中茫然游走，或许实验室里不复整洁，猩红血色沾染了各种仪器, 但只有在他觉得最不可能的情况中，实验室是眼前的样子。
    所有仪器干净整洁，摆放井井有条，似乎下一瞬就会有人推门走进来，继续之前进行到一半的研究。
    洛饮冰眼眶微热，轻轻勾起嘴角。
    柳园缓缓开口，他说话比普通丧尸顺畅，但说的语句长时仍有些磕巴。
    “我已经做不了研究了，只能收拾好这里，等待有朝一日，它能够重见天日。”
    柳园看着洛饮冰，那青年现在淡漠冷郁，让他陌生，但他看到了洛饮冰方才看清实验室后露出的表情。
    与上一个被他领到这里的人截然不同。
    柳园想起了之前的事，那时邱名章突然带人回到学校，目的明确直奔实验室而来，他那时思维不如现在清醒，挡在昔日的导师面前护卫良久，才恍然惊醒退到一旁。
    然后，就像是方才一样，他向邱名章和袁素云展示了实验室。
    没有人知道这实验室为什么会这么干净，自他恢复意识起，他就一直在清扫，他身上染着血，指爪中满是污秽，便笨拙地用清水一遍一遍清洗，尖锐的指尖划破皮肤，他浑然不顾，只是专心地将全身血污都洗刷净。
    他换上另一套衣服，将同学与导师的尸体带出实验室，然后一点一点清理血迹，丧尸化让他的动作笨拙，为了不损坏那些脆弱的仪器，他耗费了十倍的时间。
    他视这里如珍宝，像是个捧着一块糖的孩子般，将糖果送到邱名章面前。
    但他曾经的导师神色丝毫未变，泰然地走进去，环顾四周，面带得色。
    那一瞬，柳园只觉得他珍之重之的东西，在邱名章眼中却不值一提。
    可现在，洛饮冰是不同的，他面色微动，虽然神情变化轻微，却带着触动。
    柳园不自觉地翘起嘴角，道：“带走它吧。”
    虽然他会因此觉得空荡荡的，但实验室存在的意义就是使用，如果洛饮冰做出有用的研究，那他也会很高兴的。
    洛饮冰看向柳园，对方的面容平凡，但眸带微光，眼神复杂得不像丧尸。
    洛饮冰道：“师兄。”
    柳园同他对视，听到他继续道：“谢谢。”
    洛饮冰解下了猴面包树挂件，那小东西很兴奋地落在地上，身躯突然长大成树木，翠色一闪而过，便又再度消失。
    但眼前的实验室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这里只剩余一片空荡，实验室整个场景都被猴面包树吸收，容纳在自身空间里。
    柳园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幕，面色空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觉得喜悦，毕竟自从意识恢复后，一直期盼的事终于能够实现，但他似乎又该悲伤，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时光，即使在丧尸化后都把时间投入其中，现在这里却只余一片空荡。
    他纠结而茫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突然有些恼怒，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成为丧尸，如果他的思维不是这么缓慢，那他一定能理清思绪，不会呆呆站着，无谓地纠结。
    柳园突然感觉面前画面一花。
    他抬眼看去，看到一只纤白的手，他一直都知道洛饮冰的手很好看，骨节匀称手指修长，但对方的手突然闯入视线，还是让柳园短暂地愣了一下。
    然后他才看到洛饮冰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款式简单的电子腕表。
    洛饮冰道：“师兄和我走吗？”
    柳园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洛饮冰竟有意带他回安全区，他突然一笑，方才的纠结尽数散去，化作淡淡笑容柔和了嘴角。
    他接过腕表，却摇头道：“不去了。”
    他笨手笨脚却又认真至极地将腕表系好，看着自己的手腕，双眸微弯。
    柳园道：“我应该留下，尽我所能管理其他丧尸，保护好我们的学校。”
    他顿了顿，抬起手腕示意道：“如果哪天这里不再需要我了，我会去找你的。”
    或许那一天永远不会存在，或许他会死在那天到来前，但他至死都会铭记着，当他在迷茫中徘徊时，有人伸出了手。
    纪初抱起洛饮冰，向实验楼外走去，两人身后，柳园挥手轻声道：
    “后会有期。”
    洛饮冰疲惫地缩在纪初怀里，他全身都泛着痛乏，精神恹恹，下楼后随意扫视，却在看到另一座实验楼后眸光定了定。
    那是物理系的实验楼，脑域异能告诉他，楼里没有丧尸，空荡得令人惊讶，只在大门口处站着一位年老的丧尸。
    洛饮冰认得那老人，那是物理系一位教授，泰斗级别的人物，那老丧尸被紧锁的大门关在里面，缓缓游走着，在他身后是另一扇门，老教授竟是被关在两扇门之间。
    洛饮冰先是一惊，随即了然，面色却愈发的复杂，他明白了那座实验楼发生过什么。
    末世降临后，老教授带人清理了实验楼，他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年长后没有老人常见的和蔼，反而愈发严厉愈发干练，做所有事时都是带头的那个。
    保护了实验楼后，老教授又专门将自己关进去，他的身躯拖着残存的魂灵游走，保卫着他视若珍宝的地方。
    洛饮冰收回视线，陷入思索，前世的一些记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