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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太了解他了,知道他这是难过了。
公子襄性情傲岸,事事要强,从来举止言行不屑打笑胡闹,他大清早上能和自己那么闹,可见昨晚回王府是有多高兴。济宾王膝下五个儿子,只有辛襄一个养在外面,辛鸾知道,每一次王叔许他回府住一宿、夸奖他一句、送给他一样东西,他偷着高兴都能高兴一个月。
想来王叔昨夜送辛襄紫玉髓的时候,他也曾惊喜交加罢,只是第二天就发现这不是父亲独一份儿的心意,任他们兄弟俩感情再好,辛襄也要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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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绞干了帕子等辛鸾擦脸,辛襄沉默地坐在榻上,辛鸾心里堵着块垒,推开手帕忽地光着脚下地跑出外间。
“殿下要去哪!”宫女惊叫了一声,鸾乌殿地面是光滑的理石,屋子再温暖地面也是冰凉的。
辛鸾却没有理会她们,跑到外间,咕咕咕地去撵着那只鸾鸟去了,只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头很大的鸾鸟不情不愿地被他追着跑进内室。不知道是不是鸟儿笼中关了太久已经不会飞了,它就那么被辛鸾撵鸡一样,五光十色地被追着屁股送到了辛襄面前。
紧接着,辛鸾把一小盅的玉露塞进辛襄手里,“你喂喂它,它很好玩儿的。”
那鸟儿是真漂亮,神气地甩着尾巴,一屋子七个宫娥都要为它让路。
辛襄无奈地看了辛鸾一眼,他毫不怀疑,这要不是鸾鸟太大辛鸾抱不起来,不然他绝对会把这只大鸟囫囵着塞进他怀里。
“坐着!”
辛襄才不想管那只鸟,他没有好口气地放下那块绿玉髓,朝着辛鸾命令。
辛鸾乖巧地立马坐在榻沿上。
辛襄吐出一口气,拿过宫娥准备的白袜子,想也不想地蹲下身去,握住辛鸾的脚踝。
辛鸾吓得差点跳起来,“别别别……哥哥哥哥哥哥,这个我自己来!”
辛鸾别扭得“哥哥”都直接喊了出来了,辛襄也有点尴尬,放开他站到一旁,让宫女过去帮他打理。然后内室里就没有人说话了,该理床铺的理床铺,端火盆的断火盆,穿衣的穿衣,梳头的梳头,一切沉默的井井有条。
辛襄无聊,只能去撸那只鸾鸟的羽毛,因为心猿意马,鸾鸟的尾巴都让他撸掉了好几根,鸾鸟也察觉出他的不走心,回头啄了他一口,嫌弃地掸了掸腿,走了。
辛襄没工夫跟畜生计较,看着宫女理床铺抖出好几瓣桃花,没话找话地问,“刚就想问这屋子怎么这么香,哪里来的桃花啊?”
辛鸾没过脑子,答,“外面吹进来的罢。”
辛襄皱眉,嫌弃道,“你说真对,这个季节四处都开桃花。”
辛鸾听出他嘲讽的意思,忽然忍不住笑了。
他转了个身,让婢女把他的寝衣剥下,没想到衣服里又落了几瓣桃花出来。这个时候辛鸾也奇了,扭头看向婢女们,“尚宫局现在就开始培育桃花了?你们谁捧回来了?”
婢女摇了摇头,“没有啊。”
辛襄等着无聊,走到红玉橱边上翻捡里面的东西,随口问,“许尚宫呢?她怎么不在?”
“伺候我那俩未婚妻去了,”辛鸾张开手臂,一名婢女在后面理了理腋窝腰线,另一名在前面将他中衣的盘扣扣上。辛鸾口气平常继续道,“内宫说是现在府制未定,人手杂乱,她们可能要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以后东厢你注意些,别乱进,她们住着呢。”
辛襄手中绞着玉带子,眉头一皱,“那安全么?”
辛鸾眉头更是一皱:“安全啊!我又不会做什么!辛远声你想什么呢!”
辛襄气不打一处来,回头道,“我是问‘你’安全吗?!人家父母新丧,弄不好这杀亲之仇就记在你头上,你再让人半夜用钗子捅死了!”
“啊……?”
辛鸾长大了嘴,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有些茫然,“……不能吧。”
外袍的腰带是玄色斜扣的九盘扣,婢女躬身他面前,裹腰带时候方向就弄错了,辛鸾低头忍不住责备,“不是这样弄的,怎么笨手笨脚的。”
“生什么气,”辛襄闻言走过来,“我帮你弄。”
宫女忙不迭的让开,辛襄三两下解开那腰带,辛鸾配合着转了身,一边转一边嘟囔,“我觉得不能,她们都是女孩子啊。”说着他还笑了,口无遮拦道,“再说捅死了就捅死了呗,我死了,就再也不用当这个太子了,你就替我继承太子位!”
辛襄有点恼火,手上一个用力,辛鸾不防备地“嘶”了一口气。
辛襄冷冷道,“那你想的可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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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今日巳时五刻大柳营是天衍帝亲自主持演武的,辛鸾辰时起床准备已经不早了,结果殿中没有年长的女官把着时间,辛襄辛鸾这两个人孩子就各种磨蹭,一会儿打嘴架,一会儿唠闲嗑,等到许尚宫从东厢赶过来的时候,辛鸾居然才刚穿好衣服还没吃上早膳。
屋里的年轻女官被劈头一通责骂,辛鸾也不敢吱声,灰溜溜地踱道屏风外开始用膳。
外间的小内监等他许久了,见殿下总算从内室出来,抓着这个空隙开始回报,说樊邯小将的演武的请柬已经送到了,还专门安排了人引着他去兵部那里接洽。
辛鸾嘴里塞着香酥的煎饺呜呜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辛襄却从屏风后面出来,闻言道,“樊邯?是北境那个樊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