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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没有理会那如临大敌浑身绷紧的三人,倒是先扫视了一圈屋里五十多个少年,威严开口,“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府上多了人?你们哪个朝外面浑说些什么了?!”
这一句话,仿佛就像是滚油中泼了一舀冰水,堂里的少年登时全部炸开了!
“义父,不是我!”
年纪小的孩子率先喊了起来,紧接着堂中宛如飓风一样,平日袒肩刺青的少年纷纷惶恐地抬起手:“义父体察啊!也不是我!”“我们什么都没说过的!”
辛鸾躲在邹吾身后,看着眼前景象不由暗自心惊。他对府上的少年说实话也有过转瞬的疑心,但是他更怀疑的是刚刚和邹吾发生过口角的“二哥”,但是万万不曾想到,这些化形的少年各个心比天高,居然在这个人身的老人面前如此惊惶,他们似乎骨子里就有忠诚的本能,并且以此为生存的第一要义,此时看来哪里还有半点的原来的桀骜样子。
千寻征的目光从每个少年身上扫过去,不置一词。
此时又有少年快报,冲进堂内,喊道:“义父,外间官府又在叫门,称我们私纳朝廷重犯,要我们开门受捕!”
“拒捕!”
千寻征袍袖猛地一挥,回得干脆利落,“且跟他们说,老夫与徐斌大人有约在先,徐斌大人不亲来,休想让我开门!”
“是!”少年毫不迟疑,迅速领命而去。
这一问一答,直白嚣张之处,看的辛鸾简直要瞠目结舌了。他猜到了千寻征的身份绝不简单,绝对是闾里游侠之魁一般的人物,但是他之前想着,这毕竟是地下势力,合该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可他完全料错了,这老人面对这样的局面完全都不慌张,没有惊恐,顶多惊讶。
甚至这样的紧急关头,他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清理门户抓叛徒!
一时间辛鸾都不知道自己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不安。
“真是祸害啊……”
此时天色渐暗,隔壁喧嚣之声不减,似乎官府突然地抓捕并没有干扰到他们的好兴致,犀利的剑刃融汇成绵长的火光,千寻征看着门口隐隐传来的马嘶人喊,忽然间就叹了一声。
辛鸾还没反应过来,忽见那老人掂着手中长枪猛地转身,九尺乌青的兵刃迅猛地走出一条凌厉的枪线,一抖,一顿,一时间逆风扑近,那枪竟然朝着他的面门直刺而来!
“老师!”
少年们哗地一下水般地散开,辛鸾首当其冲,哪能防备一直悠然不动声色的老人,忽然劈出这让人心胆俱的一枪!
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手臂一痛,邹吾扯着他猛地连退几步直退入空庭,白色的文士袍猛地扬起,而拉着他的人,手中没有半件兵刃,只有狼狈躲避!
千寻征就宛如一头垂暮而不老的狮王,手上长枪一击不中立刻变攒为扫,邹吾虽是节节避退,但也脚下生风,抱着辛鸾凌空翻身,衣服上蓝色丝绦还是立刻被狠狠斩落!
方寸之地猛地掀起风嘶,那霸道的兵刃泛着杀气腾腾的寒光,电光火石过处全部一斩而碎,满堂的少年瞠目结舌,只听得瓦罐花盆铁架令人肝胆俱裂地碎裂开来!
好在开山破石的刀法都重在速战速决,毕竟能躲开至刚至猛的一刀斩首的已经是天下寥寥,三招不能制敌,便是狮王,也不会纠缠。
千寻征长枪一运,不动声色地枪锋点地,站在中庭的一端,袖袍一扬,“小邹,这个祸害你还想留着?你带着他去西市,二郎难道就没有拦着你嚒?”
邹吾上前一步,站到辛鸾的身前。
他也知道于情于理,他是老师的后学晚辈都不该忤逆。可是,“老师,您别为难我。人既然是我带出来的,我就应该护他安全。”
师徒二人无声地对峙着,堂中的少年们鸦雀无声地看着眼前情状,噤若寒蝉。只有卓吾迅速扑了过来,张开手臂拦在哥哥和辛鸾面前,“千寻师傅!”
他喊着,“就让我们走罢!您不也是答应了哥哥,只要我们三日之内走,就不为难我们的嚒?!”他似乎是想笑,想像以前那样撒撒娇让老师宽容,可是他此时的笑容却并不轻松,笑起来简直比哭还难看。
“小卓,这是我和你哥哥的事情,你不要捣乱!”
“老师!哥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卓吾没有任何的避让,“我和哥哥这就带他走,还不行吗?”
他从来就没有赞同过邹吾救辛鸾。
在他眼里,辛鸾真的是大麻烦,大祸害,可是他哥问他要不要一起上路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兄弟已经分开了太久了,他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只要他哥下了决心,他也懒得分辨对错,只能支持。
千寻征却冷冷一哼,刀削斧劈的面颊不近一丝人情,“小卓,这道理你哥哥比你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徐斌的兵已经堵到了门口,你们还打量要老夫我睁一眼闭一眼嚒?”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原本是亲厚的师徒关系因为一个陌生的孩子忽然冲突到动起手来。浮浪少年们在堂中摸不着头脑,心惊胆战地窥看着这局面,低声又低声地私语着:“什么意思?那小孩是谁?”“不知道啊。”“不是三哥从神京里捡回来的野孩子嚒……”
窃窃私语之声响起,两方还没有要退的意思。
千寻征的面容在灯光中冷峻得仿佛落下了征尘,九尺乌铁的长枪点地,在他手里刮擦出威严的嘶声。他是世所罕见的铸剑师,他手中出世过无数的霸道武器,也是用刀用枪的行家,他知道与面前的两个人对阵,他们连武器都不会拔,除了逼走败退没有另一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