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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家族血脉中是鸟雀一族,高辛氏对山林树木一直心怀敬畏。
辛鸾知道一棵树长大总是不容易的,病虫害的年份他们的树干会蛀空,风火雷电会将他们劈倒,一棵树引发一场大火,周身的树都会受到牵连,这一片山林应该是有山神护佑的,巨树有灵,才让他们几十年还草木丰润,好好的矗立于此。
等辛鸾扶着最后一棵树走出密林,眼前霍然开朗。
山风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将刚刚树林中惨惨的阴风瞬间涤清,辛鸾站在绝壁之上,只见山谷之下,一排排苍郁的森林在他脚下霎然排开,丰山连脉三十八座,连绵的山脉如同戏水的群鲸,坦荡舒展着奔涌而去,在笼罩四野的月色下,投出一片又一片浓密的暗影。
“磨蹭什么呢?等你半天了。”
辛鸾忽听红窃脂的声音,他惊讶中扭头去看。
只见烈烈山风中,红窃脂斜依着棵歪斜的老树,一边是峭壁,一边是不见底的悬崖,离她最近的,竟是月亮。只见红窃脂身形劲瘦窈窕,红衣袖袍一展,长长的马尾迎风而舞,深蓝色的琉璃夜空下,似乎下一刻就要凭风而去。
“漂亮吗?”
红窃脂没有看他,只看着脚下,“这是丰山最高的地方,下面百仞之深,整个三十八座山脉和南阳城都尽收眼下。”
强风阵阵,辛鸾只感觉脚底发凉。
稍稍探身往下看……更不得了了,辛鸾发觉自己恐高。
“没踩过坷垃罢?”
红窃脂看着一步一挪的小心模样,忽然冷笑。
辛鸾:“???”
红窃脂:“踩坷垃是夜晚行军的说法,也说远离大道,在村和村、山与山间隙中穿行。小太子,你说逃亡有不有趣?有人好好供你吃、供你穿、教你习武、策划逃亡路线,帮你摆平所有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每天乐呵着被安排,跟小卓打打闹闹,晚上闲来偷听一番墙角,这一天就算完了。”
辛鸾此时已经挪到了红窃脂的身后,这一处还算宽敞,有三丈宽,不再是他看看底下就要掉下去的绝壁。
他听出红窃脂的嘲讽,心中一动本想反驳,又想到她说的是实情,又闭上嘴。
红窃脂冷冷地回瞥他一眼,问他,“你知道真正的逃亡是什么样的吗?是落单了就要一个人走,是走在路上害怕被打闷棍,投宿害怕遇上黑店谋财害命,遇到水害怕河里的溺死鬼找替身……就这样的山川大河,凭你,十条命都不够丢。”
辛鸾一颗心被绞紧了。
他知道红窃脂是什么意思。他落难,本该一个人矗立在漫无边际的黑夜和荒野,一个人自行对抗所有的恐惧和风雨,可是如今,有一个人全都为他担下来了。
可是,担下来的不是她红窃脂。
辛鸾不动声色地抬起头,问她,“你半夜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红窃脂眉目一挑,倏地拔刀出鞘。
那冷冽的寒芒一闪,就贯刀就当当落在辛鸾的颈上,“小崽子,你是不知到羞愧为何物吗?”
辛鸾没有动,冷静地看着红窃脂,“我便是羞愧,也只会冲着邹吾,不会冲着你的。反倒是你,半夜骗我来说要助我化形,结果却乘机刀剑相向,你便不知羞愧吗?”
第51章 降世(6)
红窃脂没料到辛鸾平日不声不响,关键时刻言辞却如此锋利。
她笑了一下,目光露出几分了然来,“怪不得,怪不得你能舌战千寻府,层层围堵里,你居然还能囫囵个儿的出来,你很会装乖啊。”
说着红窃脂退后一步,把贯刀掷于地上,“你最近学的是急转联对吧,练一遍。”
一直都知道红窃脂喜怒无常,可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辛鸾防备地看着她,没有动,只说一句,“我脱臼了,我练不了。”
红窃脂目光复杂地看了会儿辛鸾,走上前来,亲密地拍了拍他坚硬的肩膀。
辛鸾全然不敢动,任由着红窃脂搭着他弯腰,在地上拾起自己的兵刃,“大悲门中集结着林氏国、腾蛇一众被灭国的遗老遗少,我们做过很多事情,小事不说了,就说天衍三年的大礼教事,你父亲与叔父生出嫌隙,济宾王退出朝堂,天衍五年,赤炎的裴将军受人离间自绝于南境,朝廷与南境离心……我们这一届的首领是千寻师傅,他还有一个旧名,你父辈应该听过,叫岑冰阳。”
红窃脂语气淡淡的,每说一句,辛鸾心口便疾跳一分。
“没想到是吧?”
红窃脂倾身,几乎贴着辛鸾的脸,一双美目一动不动地盯着辛鸾的表情,声音轻缓和平和,“小殿下没想到这些事情背后都有人推动是吧?”
“岑冰阳,冯宿雪,一人习武,一人习文,是不世出的西南文武两大高峰。辛鸾,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邹吾,还有所有曾为大悲门效力过旧国遗民,我们学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可笑的基础招式,我们只学一剑封喉的杀招——而’急转联’,原是对联语句写到半句时语意陡然变换,使全联陡然翻出新意——冯先生取名,千寻师傅定势,这是可降十会的招数,邹吾只教了你最寻常的前半式,而威力最大的精髓所在,他根本没有教给你。”
辛鸾被红窃脂气势所胁,眼错不眨地盯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女郎,慢慢地开口,想让自己抓住几分气势,“……我身体不好,他不教艰深的刀法也不奇怪……倒是你左拉右扯,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