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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副,若是太子一直不肯入南境,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
一文士下属从向繇的身后踱出,此人长身秀眉,是个潇洒风流的好样貌,与向繇一同并列在垛堞之后,语气因为熟稔而显得有些调笑意味。
向繇慵懒地耸了耸肩膀,“上赶着不是买卖,急甚么呢?……再说,我可不想让天下人看起来是我处心积虑要挟持帝子入南境,凭白惹口诛笔伐,好像我向繇这个祸水除了惹是生非再做不得别的——边嘉,我赌辛鸾不敢回神京去,我也等着,辛鸾会主动走进这垚关。”
被称作“边嘉”的文士不以为意,他似乎觉得有趣,嘻嘻笑着,“那卑职就与向副赌一赌!”
向繇轻轻横他一眼,露出狡黠的笑来,“那我押主公赠我紫骝马,你若输了,要你渝都的极乐院,如何?”
“啧啧啧,”
许边嘉背靠家族,在南境财大气粗,闻言倒不心疼,不过是夸张地啧叹,笑得淫秽又意有所指,“主公要是知道大人跟我讨极乐院做私业,还不知要如何料理大人呢,成!是输是赢卑职都有热闹看,那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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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十五年,三月。
天炀帝銮驾大摆南境垚关之外,以神京三大营为依托,柳营、鹰扬、雀山几重环抱,隔着一里外与含章太子的凤驾遥遥相对,与垚关遥遥相对。
是时,一万名神京将士于垚关两里外列出一字长阵,里层架着拒马的栅栏与弓箭手、盾牌手,南境一万守军据关严阵以待,一万守军出列蜂集蚁聚于垚关城下。这般剑拔弩张的场景,上一次出现还是二十年前摧城拔寨之事,之事此时两方大军当中,辛鸾百余人赤炎兵马居于垓心,有如两条剑拔弩张的大青虫之中横插的小小蚂蚁,凭一己之身,维持住垚关危急暧昧的三方平衡。
是时,举国皆翘首观望,摩拳擦掌地等候新帝与旧太子三月十日的和谈。
无数精于谋划、老于世故之东南两方重臣在观望,在掂量,悠然地等着看一战声闻天下的含章太子的政治新秀,看他是一举夺回王位,还是就此被他叔叔碾碎在滚滚历史浪潮之中,还有无数投机之人在斟酌押宝,期待有机会囤积奇货,做来日一本万利的权利投资,赤炎的老将压住军中的蠢蠢欲动,只身快马赶来来看垚关的情形,中君和西君也派来使臣中立于两方之中,静候和谈之期,中层的将官文官津津乐道地遥想着垚关几日的对峙,只恨身不能去,还有无数挂心此事的神京百姓们,走家窜户谈起的,都是在为小太子能否顺利归朝而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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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势单力薄的辛鸾帐里,所有人都在急,哪怕卓吾都被前后的大兵压阵搞得再不能嬉笑自若。
邹吾和辛鸾强调了好几遍,说,“不管殿下现在打定了什么样的主意,谈判的时候都不要那么快地透露出来,就算为了东朝安定你投鼠忌器,也不要将这个意图广而告之,让对方肆无忌惮……殿下,您在听吗?这二者之间的区别,你听得懂,对吧?”
仁义可以有,但是权利倾轧,两方谈判,是另一回事。
“辛涧现在最怕什么?最怕殿下将他的罪过公之于众!这是殿下的王牌,但是咱们不能打得太直白,咱们要掌握好这个度,既要让辛涧心生警戒,不得妄动,又不能逼他到极点,否则他狗急跳墙,反扑过来,那大家就等着打仗吧,谈了也和不了……”
这是申豪。
但是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件事思考时的操作难度太大,不一会儿他自己就崩溃,疯狂捶桌:“辛涧为什么不遭雷劈呢?!……这不该啊!老天再有好生之德也该降下来一道雷了啊!”
营外忽有快步走动之声,不是赤炎的铁甲铁靴,而是少见的高手。邹吾警觉地抬头,刚想喝问是谁,卓吾已经笑意盈盈地掀开了帘子,大喊,“哥,你看谁来了?”
帘外,红窃脂一身红装迈着大步而来,修拔的身姿,明艳的五官,把一屋子的将官全数看呆了。
不过女郎在一帐人中,目光第一个却落在邹吾的脸上,目光匆匆扫过后,先与辛鸾打招呼,“殿下别看我,我一个粗人比外面的军人还粗,我是给您带靠谱的人来了。”说着身姿侧开,让出一个雪白浑圆的胖子,“喏,南阳司丞,徐斌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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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的前夜,申豪照例又溜去他婶婶那吃了顿夜宵。
“你们这群各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到底想出什么计策了没有?你成天除了会来我这蹭吃蹭喝,还能有些正事了没有?”
便是到了此时,向繇也有些犯嘀咕了,这几日他暗示过可以将身边文胆相借,暗示过如果辛鸾撑不住可以先避退在南境之中,结果申豪全都给他顾左右而言他地糊弄过去了。
“害,您放心吧,咱们想出来了!”
向繇朝着他后脑勺就是一记,“呵!”
“婶婶你别怪我不告诉你啊,本来辛鸾就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只要他能得了他该得的,高辛氏的体面,东朝整体的局势,他都要顾及啊……”
“内宫之事不牵连外朝,说得倒好听,想得倒简单,谁能给他公道?塌天般的大事,谁敢给他公道?”
申豪鼓了鼓嘴,又塞了块虾饺,“他想若是一切顺利,会请极东无皋山还健在的宗祠长老们出山罢,在宗正寺里给济宾王定罪。”不知不觉就把辛鸾的计划给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