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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徐斌和向繇这里话匣子开了,辛鸾走了一会儿神,就完全不理解他们怎么就讨论起南境隘口这些民夫了,说他们穿的不是黑铠,是自己染的布,黑如铁片。
徐斌趁势问,那怎么南境不为他们预备铠甲?
向繇适时地反问,千万民夫哪里就能打造千万铠甲?
紧接着,他掷地有声,十分骄傲:我们南境可是全民皆兵!
如此一来一回,宾主尽欢,向繇装逼完成,开心地走了。
辛鸾不置一词,只见不远处合有一村落依坡而建,两个妇人挑着沉重的水桶扁担,佝偻肩膀,挣扎而上。
他们一行有赤炎十一番一百人,南境向繇亲卫一百人,其后随从杂役医官又五十人,除了向副贴身的使女,二百余人里也就只有红窃脂一个女郎。辛鸾听说她简直要被这群臭当兵的捧上天了,带个把儿的就想讨她欢心,卓吾也是每天一路和赤炎十一番好吃好喝,划拳斗酒,他哥正好管不了他,他就差不能上天了,申豪……申豪就更不必说了。
辛鸾有点燥,感觉是个人就比他自在,他不乐意地问徐斌,“我什么时候能见邹吾?”
徐斌忧心忡忡地把肥胖的手臂附过来,关怀道,“敢问殿下,进入渝都之后,若是有人问起,殿下以为垚关对峙谁的功劳最大?”
辛鸾:???
这什么和什么?
辛鸾没吭声,心里转过的却是这几个时辰里一遇休整,他听到的南境士兵的谈话。如今能跟随他进渝都的,当日不是列阵他身后的第一二排,就是随着向繇占据最安全地利的,他们一脸兴奋地说起那天邹吾的战力,说他如何在一剑之下斩断济宾王的手臂,说那一疾冲、一倒纵的身姿猛烈,甚至还羞涩不安地比划着邹吾使过的招式。
是啊,陡然的急攻又在刹那间全力收住,绝代的高手也不敢如此运招,可他不仅那么做了,负了伤重伤,还能在重伤之下和公子襄缠斗许久!他们甚至窃窃私语,说若不是当天他们指挥官不明,没能当机立断地在邹吾冲锋时就下令,也不至于被人压倒那样的一头,甚至赤炎十一番的人都坦率地在说,他们主将没领过这么多人上阵,以往都是几十几百干冲锋的活儿,列了两万人给他,他也反应不过来怎么调配,所以才让辛涧抢了先。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那副将很是大方,大手一挥道,“南境兄弟们哎呀你们不要客气,你们爱骂就去骂我们主帅吧!”
申豪:……
可士兵们也知道人家赤炎当日并没有统御的指挥权,所以也就是抱怨几句而已。
反倒是对邹吾的仰慕,成了春天的野草,那些原本还眼高于顶的南境精锐,第一次随着向繇出列见辛鸾邹吾卓吾红窃脂等人,还刻意流露出一点杀气,好像向繇扮了红脸,他们就要扮白脸,来维持南境的军魂和尊严。
他们体格没有北方人雄壮,不是北方那种凶巴巴的狠,但是他们并不是善类,精干削薄的身体,他们的狠,近乎阴鸷,带着凛然的杀气,平日里眼神机警,沉默寡言,哪怕见了辛鸾也没有最起码的巴结,点头一下就是他们最多的礼数。
可是据辛鸾听说,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了。这群人开始期期艾艾,左推右搡,因为医官说要静养,每到饭点他们就去张望,兴奋地相互捅着决定到底谁去给邹吾送饭送水,邹吾以往的掌故不知道被谁那么有心翻了出来,有人说他在柳营比武十招胜出板角青牛,有人说他在南阴墟一人对挑五百赤炎暗卫,有人说他投效太子前是悲门的刺客,有人说他是南阳的游侠……对强者的崇拜让他们癫狂,辛鸾默默听来,对此,非常满意。
徐斌看着辛鸾一会儿一变的神色,有点急,赶紧道:“殿下,且不论你觉得谁护驾的功劳最大吧,但是……若要在南境对外宣称,这第一功臣的名字,必须要按在向副和申豪的身上……您,能理解吗?”
第87章 渝都(2)
辛鸾眼不错眨地盯着徐斌,湛黑的眸子猝然一利,刹那间几乎要将徐斌的后心看出汗来,可瞬息间,他又柔和起来,轻缓道,“辛涧垚关对峙指认邹吾是弑君凶手,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可不好答,笼统到随行的两百多人都能争上几句。
别人不说,垚关对峙的友军眼见了邹吾对辛鸾的效忠,又看了公良柳临死前的未尽之言,外敌当前,南境上下一心当然会站死在济宾王是弑君真凶的立场上,可整个辛涧一派的东朝不会自承其错,他们为了攻击辛鸾,一定会还会继续纠缠邹吾弑君辛鸾宽纵不孝这两件事,所以天衍帝薨逝,目前两方各执一词,不仅仅会成为一件王庭悬案,还会成为东南两方冲锋的令旗。
徐斌当然知道辛鸾不是要听他分析局势。
他斟酌着,慢慢道,“臣虚活四十余年,见识不算高深,但世情起落也算见闻了一些。臣看许多富贵门户经营家业,一生谨小慎微,不敢稍踏越雷池半步,只怕大难来时一朝倾覆,殿下如今初露头角,最怕的就是授人以柄……故而以臣的见识,是建议您待邹吾稍稍疏远的。”
辛鸾垂着眼,车乘里撑着下巴,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徐斌何等人精,最善体察上峰心思,听着那淡淡“嗯”又赶紧补上一句,“当然,邹吾文韬武略,一战成名,如此人才也须得礼遇,显殿下礼贤下士之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