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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辛鸾也知道,他不能强求这个老先生。
毕竟有经天纬地之大才的人物实在是太少了,这样的老师不是街上卖的红薯,哪个摊都能有,随便翻翻就找到。
好在这位邬先生虽然死板了一些,但是博闻强识,极通史料,让他主动传授不行,但是问他问题他解答得很是个样子,第二天辛鸾就跟他聊了聊,换了授课方式,第二日的课程由他选择敲定,邬先生整理好内容再与他来说——这样先生有的放矢,辛鸾也有章可循,师生之间授业听讲尽量保证愉快。
习文辛鸾是可以拿捏老师的,但是习武,他只有被拿捏的份儿。
邹吾的意见是,赤炎是殿下您最重要的兵柄,您和几位将军尤其是要多接触,必要时甚至可以放低姿态,不然到时候这些名将在外,君不信将,将不服君,迟早大乱。
结果就是,辛鸾天下午要抽一个时辰去行营学习兵法和军略。
这一个时辰是巢瑞老将军特地为他安排的,为了效果好,他点了赤炎值得培养的年轻将官和关系户卓吾一起陪着辛鸾上课,授课的是参加过涿鹿之战、狱法山之战的老兵,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三两句话就可见其身经百战,军谋战略之运用娴熟。
但不巧的是,那个时辰也是午饭后最困的时候。
辛鸾每天本来就很累,上午经常要去坐听朝会,吃饭要和一群人勾心斗角,晚上还要背书背天衍律例,深夜还要找机会去和邹吾幽会,一整天简直像个陀螺一样被来回鞭打,反复蹂躏,所以下午的课程他总是时不时地迷糊着了,再被老将军们一激灵一激灵地吓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六岁的时候,辛鸾半昏迷中应对老将军的问题应对多了,以至于他二十岁征战天下,在身边无将、需要他定方略的特殊时候,他总能凭直觉选出最佳的策略,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是却总能棋胜一招、化险为夷。
巢瑞将军闲暇的时候,也会亲自带他。譬如,让辛鸾化形为凤,老将军亲自跨到辛鸾的背上,带他走一遍山川地貌。
辛鸾:……
辛鸾第一次驼人,真的感觉很不适应,想着巢瑞将军胆子可真够大的,就不怕自己飞不动了把他摔下去。当时的辛鸾还没有什么主君不可侵犯的威严,巢瑞也是无形中认为辛鸾尚幼,出于好心地教授他,没有深思这样会冒犯君威。
两个人都稀里糊涂的。
一个稀里糊涂地学,一个稀里糊涂地教。
渝都所在的风雨之山附近山川地貌复杂,宣余之水、亵江、合川,三江汇流,巢瑞将军就骑在辛鸾的背上,给他点拨山川走势的门道,“行军打仗说来且难且易,山川地貌便是两军下棋的棋盘,如何布兵,如何谴将,不过是在利用这山河间的规则。”
可能也是这句话,往后许多年、许多场征战,辛鸾在这样的山河为棋的领舞中,多次侥幸求生。
当然,对于十六岁的辛鸾来说,每日最重要的事情是找邹吾。
饭可以不吃,但是要吃邹吾。
觉可以不睡,但是要睡邹吾。
他每夜都会偷偷从钧台宫溜下来,跑到邹吾的小院和他私会。很多时候他们只是抱一会儿,蹭一会儿,解解相思之渴,辛鸾白日里累得烦,晚上就要得厉害,总想让他进来。
邹吾每晚都要面对这个局面:“求求你……我们做一次。”辛鸾也不怕疼,抓着他的胳膊,饥渴地求,邹吾真的是没办法,每次看看时辰,最早也三更天了,做完辛鸾还要偷偷溜回去,就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你明天没事儿嚒?今晚做了,明天朝会的椅子你就坐不下去了,还有课听不听了?行营还去不去了?阿鸾……”辛鸾不想听他碎碎念,抱住他的脖子就用下面使劲地蹭他,孩子气道:“……可那我怎么办啊……”动作放浪,邹吾只有脸红:……
……
……
天衍十六年四月三日夜。
等两个人折腾完,月亮都西斜了,邹吾心道也真的是有情饮水饱,难为辛鸾每天兴致冲冲地这么晚来找他,也不说困和累的。
辛鸾躺在他床上是不会主动起来的,邹吾只能抱着人给他穿衣服,让他赶紧回去。抱他起来的时候,邹吾穿过他的腋下摸到一个小包,还问他,“这怎么了?上火了?”
说着抬起他的手肘,让他自己看,可辛鸾的角度看不到,只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满不在乎,“不知道嘛,可能是吧……”
邹吾眉头皱了皱,“你别跟着他们乱吃东西,他们什么都吃,把你身体再吃坏了。”辛鸾没往心里去,这不疼不痒的,不就是个包嚒,捣乱地抱住他的脖子,咕哝一句,“知道了知道了啊,我不乱吃东西呀……”邹吾:“我昨天去下山城走了一圈,东境人来这儿好多水土不服,身上都开始起斑点了,不是大事但是也烦心啊。”辛鸾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那个时候,辛鸾以为在南境的日子也就会一直这样了:隐晦的甜蜜、多方的忙碌,危险的安全,和时不时的闲言碎语。
深夜他和邹吾走在蜿蜒的山路上,钧台宫外难分难舍,他走几步就回头一下,邹吾就站在石阶底下看他越走越高,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阒静山路皎洁如水,辛鸾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他在朝着自己笑,好像他每一次的回头都可以让他欣喜,不是初识他的那种萧萧肃肃、明月入怀的清朗淡笑,而是那种世俗的、男人式的笑,那么那么的,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