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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都,水军码头。
一队南境军民从未见过的武装迅速登上中山城总控室,领头的将官身长腿长,白衣银铠,迅速拿到南境地图与百姓黄册,摆着手指挥下属四路分散,各去占领渝都武道衙门、下山城医署、各个官廨官署、巨灵宫。
渝都依山而建,民居接到宽度没有超过十九尺的,青石街面不苟工整,无数的原驻兵被替换下来,被人索拿着手脚蹲在山脚一旁,百姓惶惑不安地听着指令出门,医署的阿嬷也被驱赶出来核对名姓,在一群惶惶不安的百姓间,忽地放一悲声,哭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呐,含章太子不管我们了嚒?”
可这世上,已没有含章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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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璀璨的水泡忽地从水池中冒出来,斑驳陆离地绽开在水面——
水流从辛鸾的鼻腔和耳朵迅速倒灌进去,辛鸾痛苦地弓起身体,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波光交错中,又是一大口水呛进喉咙里,他屏住呼吸,感受那胸口就要炸开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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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库封锁,想要称金称银的晚上再说,先找两个人封锁医署,重点找到何方归和巢瑞的家眷,其次是徐斌的家眷,还有邬思道、时风月几个人,画像在此,万万不能让他们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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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白雾逐渐地散开,有细细碎碎的光痴迷地掠过眼前,辛鸾神志渺茫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潮汐之中,璀璨的晶光中,像是有人在温柔地抚摸他,又像是母亲凝出的眼泪……
忽然间,他挣扎起来。
一连串激烈的泡泡从他的嘴里疯狂地吐出来,历历波光中,他手脚拍打着水浪,忍着胸口传来的压抑疼痛,奋力地挣脱这种溺水的痛苦——
“哈!”
辛鸾浑身尽湿,赤身从浴池扒住了石壁边沿,止不住地喘息,“哈,哈,哈……”
殿外的胡十三听到响动还以为辛鸾出了什么状况,立刻冲进来看,却只见巨大的浴池中,辛鸾背对着他伏在池中咳嗽,水殿浮动,凉风幽幽,辛鸾肌理细腻,背枕发丝凌乱,映得殿中白光满满,一片瘦削的脊背弯弓到了极点,腰臀两笔勾画出一种悚人的美。
他长大了。
看着主子伏案剧烈的咳嗽,胡十三想的不是走过去顺背,居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毫无厘头地想到:这少年长大了。
“出去。”
辛鸾侧身看了他一眼,弓紧肩胛,冷淡发令。
胡十三怔忡了刹那,紧接着转身退下,不敢再多看一眼。
辛鸾被扣押三十一日,胡十三等人同样被扣押三十一日,待东境特使来后,辛鸾释放,胡十三便也被引到此处继续护卫辛鸾。
这些日子,胡十三也惶惑,他从看守的只言片语中听闻了南境落败的消息,以为家国不保,主君不保,内心不胜凄惶,可等再见辛鸾时,主上正神色如常地与一高士围坪对弈,信手喝茶,见他回来了,随手掷给他敕封的诏命,胡十三这才知道主上授封陈留王,将不日就藩西南,他一点忧急疑虑还未出口,但见主上面目平静,就好似寻常赴宴归来,心中一定,便也不问了。
此处殿宇名云庆,陈留王羁留西境三日,暂且被安排在这里起居。
乍然进入云庆宫,会被其间奢靡珍巧乱花迷眼,其中花镜、妆奁、坐床、幔帐、浴池,一应皆是闺中女儿的配置,可见建造之人之精心。二十护卫如常值守,但很少入殿,一来是主上对其中物事很是小心,桌上翠翘,帐上香囊,衣架上搭着的绿雀羽衣,无一不维持原样,他们生怕粗手大脚弄乱了什么,二是,见如此闺阁布置,他们这些儿郎每每都有些不自在,总羞臊得抬不起眼来。
辛鸾比往常沉默,胡十三例常为他传递消息,一次见他愁眉不展,便试探地安慰了一句:“王爷不必忧心,西南天高地远,风景秀美,能在那里封王封地也不错。”他清楚此番一步错子,辛鸾面临的是怎样天上地下的局面,可是他嘴笨,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安慰。
辛鸾撑着颧骨没什么表情,手指轻轻敲在棋盘黑白之间,“原林氏旧国之国土,西南三杀后人口锐减,民风剽悍,私斗成风,百姓屡有不归降天衍者,西境、南境十余年来皆不愿意摄领其邑。十余年无人掌政的结果就是劣者愈劣,人丁稀少,荒芜薄收,工田不振,府库空空……”
辛鸾平铺直叙,客观中肯,虽不是什么好话,但倒也无有不振之感。
胡十三扁了扁嘴,心道:是了,主君虽然年轻,但是怎么会是需要他来安慰的寻常人?这少年一路坚忍,战绩赫赫,短短数月将南境旧势力连根拔起,让死水一潭的南境起死回生,虽然如今错子落败,东境炙手可热,可辛襄狂逸雄浑之手腕,主上又岂让三分?他虽然是近卫,又有什么资格来窥视他的感情?
他整了整心绪,不再多话,只汇报正事:“东境对殿下防备甚深,西南出关堰口如今被分成五部分,形成五道防线,用以阻塞殿下的东出道路。”
“谁领防线?”
“因飞将军得而进位那五人。”
辛鸾的呼吸倏地一顿,紧接着又收敛平复下来,继续问:“那南境呢?辛涧要立谁为南君?”
“没有南君了。”
辛鸾抬头看他。
“听说南境也要像北境一般设立郡邑,以后都是辛涧直接来管。这是传令到西境的邸报,卑职誊抄了一份。”说着胡十三从袖中抽出一卷纸来,念给辛鸾听,“天衍固有王土千里,然封君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诚如南君墨麒麟者,骄盈事戎,乱国多,治国寡,故今裂南境封土为郡邑,废封侯而立守宰,民政、兵事、监察,皆由神京任免,都六合之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