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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间忽有一人来报,隔着竹帘赫然是前几日辛鸾安排了差使的吏员。
辛鸾心头不详地一跳,赶紧给他使了眼色让他别说话,但是无奈此处是他私人住处,那吏员之前又被辛鸾嘱咐事情不容耽搁,一旦回来立刻报给他知晓,故而辛鸾这隔着竹帘云山雾罩的一眼,那人根本就没看见,上下嘴皮一打,干脆道:“王爷,五位客人现已接到,文林侯、中水侯、郎中侯居幽林坊,祝陈侯、赤泉侯居茶花园,途中一切顺利,卑职特来回禀。”
辛鸾倏地闭上眼睛。
果然,红窃脂仿佛被火燎着了一般,忽地站起身几步逼近:“你说谁?”
三个字,凶狠而勃然。
仿佛一头愤怒的母狼在攻击前磨牙吮血。
那吏员一哆嗦,这才看清内室之中居然还有外客,乍然听到这危险的一问,全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文,文……林侯、中水侯、郎中侯、祝陈……”
红窃脂不等他说完,已然骤然回身对辛鸾怒目相向:“你请他们来的!”
辛鸾紧皱眉头,迟缓起身:“姐姐听我解释……”
可红窃脂没有耐性了。
她像是一蓬骤然点着的烈火,犀利的长刀出鞘之声忽然炸开在寂静之中,她抽刀而出,刀光就有如闪电一般刮擦溅落,而她毫不犹豫地,掉头就往外走!
“幽林坊和茶花园是罢?我回来再听你解释!”
“姐姐!”
辛鸾变了脸色,怒斥着扬声一喝!
就在他声音未落之时,一座九尺有余的大个子忽然从天而降!辛鸾那个凶猛的侍卫没有再带头盔铁盔,浑身钢铁般的肌肉直接外露着,光溜溜的头颅上红筋遍布,山一般轰隆砸在辛鸾的小院外,盯住竹帘后的红窃脂,凶猛咆哮!
“辛鸾!”
红窃脂一颗胸膛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岩浆被人狠狠扣住,她喘着气,恼恨回头,“你想干什么?你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嚒?你不杀他们,你拦我?”
前来述职的吏员已经吓瘫了,眼见这忽露真容的庞然大物砸在眼前,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辛鸾轻轻扫了那人一眼,思绪一掠,居然没有开口让那位先出去,平静地垂下头,仿佛是亏心而不知如何应答一般,没有说话。
红窃脂在他的沉默中出离愤怒了。她冷笑,“所以是故意瞒我的是嚒?若不是我今日突然来了,是不是还撞不见这么精彩的一幕?辛鸾你是已经忘了申豪了嚒?他的死和你有关你还记得吗?当初若不是你杀了他全家,你身边那个小白脸会猜忌他嚒?你哥会把他分尸嚒?你是把所有人为你流的血,都忘干净了嚒?!”
空气中有出奇的难堪。
辛鸾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低着头,像是赎罪着看着自己的倒影,许久,他才嘶哑道:“姐姐,来者是客,只要是在我的屋檐下,谁也不能动我的客人——”
“你也不行。”
红窃脂惨笑两声,持刀的手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令她凄然地后退两步:“所以这又是你的委屈求全……?你的新招数?你现在不仅要向辛涧下跪?连他咬人的狗你都要下跪了,辛鸾你是羊羔子吗?你是哪怕叫得大声了点都害怕被狼叼走的羊羔子吗?为什么不打回去?邹吾还背着骂名远走天涯,你委曲求全地跪着,难不成还想让辛涧主动给他一个特赦嚒?!”
辛鸾喘着气,手臂上的青筋倏地耸起了——
可只有一息,他颤抖着松开紧绷的拳头,压抑住明显的怒气:“姐姐,你言过了。”
他脸色苍白地走上前去,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你若是不想看到他们五个人,我这就派人送您回内史郡去,你息怒,大好的节日何必……”
“不用麻烦。”红窃脂冷冷地打断他,刀柄倒转,直接拦住辛鸾的好意,“陈留王行个方便,我摘了他们的人头就走,这事儿绝落不到王爷您的头上。”
辛鸾舔了下嘴唇,垂下眼睑,又靠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劝道。
“姐姐,你今日杀他们泄愤简单,可行这样的意气有什么用呢?飞将军不能死而复生。况且你要带着这五颗头颅去哪里呢?西南不敢留你,内史郡亦不敢留您,都这么多年了,您要往前看啊。”
这本是再推心置腹不过的体己话了,可是红窃脂的目光却倏地阴冷地射过来,因为距离太近,那眼神几乎亮得有些吓人——
“如果有人杀了邹吾并把他分尸五块,辛鸾你自己说,你会往前看嚒?”
女人的声音就压在喉咙里,辛鸾猝不及防,僵硬的脸颊忽地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你看,你不会了。”
红窃脂后退一步,面露冰冷讽刺:“说什么意气,只是申豪在你那不重要而已。”
本该动怒的,可是不知为何,辛鸾在她这句话中倏地平静下来,他撇了下头,淡淡道,“姐姐这样类比,没有道理……”
他言语平静,没有丝毫置气的意思,随后扭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定她:“我从未另有婚姻,邹吾也从未说过要娶别人为妻。可飞将军当年在我面前请求赐婚,求娶的,可不是姐姐你。”
第204章 红窃脂(番外)
如果你有中意的女子,大难来时,让她先逃出去。——滇城旧谚
从西南到内史郡,要走过一段险恶的崇山峻岭。霓汝,垭口,地狱谷,从名字听也能看出此处一片绝地,烟瘴缭绕,徙步难行,红窃脂是土生的西南人,从小在山沟里摸爬滚打,对这条线路的外延熟悉,可让她深入林嶂,她也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