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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无奈地轻笑出声,他想:我好像确实没什么是可以做保的。
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时,焉知却道:“我替他做保。”
坐鹿颇感意外:“焉知真人?”
焉知道:“十八位尊者若是信得过我,便放陆殊离开,往后之事,来日再议。”
坐鹿看向一痴。
一痴不知何时已停了战,正垂目不知在想什么。
尔愁与肆意分站他两侧,美女俊男衬得失魂落魄的一痴形容枯槁老朽。
甘苦寺五十年内战,寺中各人心知肚名,坐鹿一眼便看穿了一痴的处境和心境,只面上问了一句:“方丈觉得如何?”
一痴却苦笑了声,道:“紫金钵防卫之事,已交由十八罗汉,你们议定便可。”
坐鹿与另外十七罗汉交换眼神,末了对焉知点了点头。
焉知回礼罢,率先一步向外走去。
童殊转身前,目光在一痴身上停了下,问出了一直怀疑的问题:“方丈可知一嗔大师死于谁人之手?”
一痴一僵,很快垂了眉,一板一眼道:“一嗔方丈乃寿终圆寂,鬼门魔王莫要信口开河、妄自揣测。”
童殊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寒的凶光,但稍瞬即逝,而后轻笑道:“哦?那我知道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说完,便一扬手随着焉知走下台阶。
魇门五使随行其后。
他们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缓步而行。
焉知目下无尘,童殊目中无人,魇门五使漫不经心,穿过各怀心思的目光交织网。
他们需要从大雄宝殿的中庭,穿过两进庭院,才能出甘苦寺大门,沿途有武僧一路紧跟。
泱泱众人,却无一人说话。
在这当口最怕有人挑起事端。
大多数人并不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毕竟一个真人、一个魔王、五个魇门使,这阵容不是哪门派能撼动的。
不过,童殊却不这样认为,当路过青凌峰的时候,他轻轻扫了一眼傅谨。
果然对方一直在等着他的目光,四目交接,童殊一触即分,对方却是穷追猛打,目光如胶丝般粘着童殊不放。
童殊已然知道不可能这般轻松地走出去,他望了一眼前方的焉知,若有所思地一垂眸,正要主动开口。
一个声音抢在他之前扬出:“不知真人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景行宗?”
假傅谨突然的这一句,犹如搅屎棍乱了一池静水。提醒了在场众人,此事已经牵涉进了第三方——景行宗。
焉知真人乃景行宗主母,并非没人联想到景行宗,只是焉知实在太超然世外了,且今日言行完全没有提到景行宗,加之真人的地位已经足以做保,大家便理所当然地没有想太多。
而假傅谨这一句,却叫大家心思不由活络开了。
若是今日之事,是景行宗之意呢?那是不是意味着,景行宗对甘苦寺的态度开始有些微妙?
而景行宗竟然替陆殊出头?那这后头猫腻便大了。
今日之事已然牵扯太多,若再牵扯进景行宗,只怕仙道要乱。
心思快之人,想到这层,不由冷汗直冒。
焉知自出场起,言语一直浅淡,听得这句,她声音陡然转冷,立住身形,娥眉轻挑道:“我不够么?”
简单四字,字字如珠,落入众人耳里。
是啊,焉知真人,女修第二,全榜第二,她一人实力平一宗,还不够做保么?
假傅谨纪茗只觉那四字砸入耳中,鼓膜生疼,差点站立不稳,幸好旁边的傅源扶住了他。他不过是一个凡人戏子被拉上这至尊之位,平日里披着傅谨的皮并无人敢冒犯于他,头一次遭遇对抗,便遇真人出手,他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那四字砸得稀烂了。好在傅源及时对他渡入灵力,强压下那不适之感。
焉知传音术何等精妙,略一见那假傅谨反应,心中便有计较。
纪茗微微调息,好在他装傅谨装得久了,轻车熟路地撑出雍荣笑意道:“焉知真人乃女中豪杰,做保自是够的。只是今日之事,已非私人恩怨,干系着甘苦寺与魇门阙。甚至干系着仙道与魔道。若只凭一人做保,总归不够郑重。”
他这番便勾起了众人心思——确实,今日之事绝非私怨,事关两道,确实应该慎重。
焉知淡淡瞧向纪茗,正等说话,不知忽然听到什么,蓦地默了片刻,而后唇边隐约添了几分放松之态,而后淡声道:“你待如何?”
纪茗道:“景行宗乃仙道执道者,从前令雪楼与仙道达成仙魔商盟,是由景行宗代表仙道议盟。今日之事既事关仙魔两道,若有景行宗出面,最是稳妥。”
众人不由跟着道:“是是是,还是颜回尊思虑周到。”
童殊目光落回傅谨身上,带着些不耐烦,掀起了眼皮。忽地,他腕上的奇楠手钏一紧,童殊眼睛蓦地一睁,先是眸光里闪出了欣喜之色,他凝眸望向手钏,那是景决送他之物,他以手轻轻抚之,不知想到什么,耳尖上涌出可疑的红色。
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了古重的钟声。
一声、两声、三声……七声。
不同于甘苦寺晨钟暮鼓的钟声,这时辰并非什么特殊的时刻,不该有钟响,这本已是古怪,而更叫人心惊的是——这钟声只有七响。
“九”乃至阳极数,“七”仅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