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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殿门口,秦景宣却说父王正在里头与狄先生商议事情,让他在外头等一等。秦文隅实在耐不住,便自己往前挪了几步,小小的人儿都快贴到关着的殿门上了。原本听着他们商议什么王后,心中痛苦非常,他那两年没了母亲,宫中便没有什么人陪伴他,其他王妃见秦正武不常来看他,也对他冷眼相待,如今若是来了新王后,他不就要被人欺负了吗?
正想冲出去说不要,又听见他们说到颜相的事,听这意思,好像是要派人去收回晋国相印了。秦文隅虽小,却也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当君王的,偏生性格柔善,此时听他们商量如何处置颜俞,心惊胆战,双腿颤抖,差点站立不住。
待得狄行终于把事情说完,退出之时见到秦文隅,也不行礼,只冷冰冰地笑着:“世子怎么在此处?”
秦文隅有点怕狄行,总觉得他阴森森的,但又不敢在父王的殿外造次,便回答:“我来找父王看功课,新老师教了新的书,跟以前不一样。”
狄行眉头微微一皱:“世子何时有了新老师?又是哪位名满天下的才子?”
“狄先生倒是说对了,确是名满天下的才子,”秦景宣上前一步,“世子的新师便是日前入晋的冯公子,齐方瑾齐先生的学生。”
日前入晋?他怎么不知?哼,又是齐方瑾的学生,真是阴魂不散,看来处理完颜俞还得再处理一个。狄行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得此名士为师,世子将来必定学富五车。”
秦文隅没觉得他是在夸自己,反倒被他皮笑肉不笑的吓退了一步,秦景宣撑住他后背,不让他露出怯色,说:“世子进去吧。”
秦文隅连话都不说,赶紧跑进了殿里,往日他从没有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故而秦正武颇为不满,轻轻皱眉:“跑什么?”
秦文隅立即站住,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父王。”
“嗯,”秦正武应了一声,“何事惊慌?”
“儿臣,遇见了狄先生。”
“狄行有什么好怕的?”秦正武不以为意,“有什么事?”
秦文隅双手捧着自己昨天写的文章:“这是功课,请父王过目。”
秦正武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什么聪明盖世的人,平日对他的功课也并不放在心上,却不想今日扫了几眼,却震住了:“这是你老师教你的?”
“是。”
秦正武看着文章开头那句“大君任法而弗躬为,而事断于法矣”,似笑非笑,心想这齐方瑾迂腐刻板,倒教出了这形形色色的学生,也是有趣。
“儿臣想要老师留下。”秦文隅似乎发现父王也没有印象中那么可怕,大着胆子道。
“嗯,”秦正务随手将文章还给他,“你说留下就留下。”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陈毅)
冯凌见到秦文隅归来,正想旁敲侧击地问几句朝堂上的事,却不想,这孩子失魂落魄,他突然心一软,忙问:“世子怎么了?可是文章写得不合王上心意?”
秦文隅茫然地摇摇头:“父王说,先生可以留下。”
“嗯,”冯凌心中一片柔软,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干脆把孩子抱起来,“那世子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因为别的事情挨骂了?”
秦文隅先是一惊,因为身份的关系,在他记忆里,是没有人这样抱着他的,可是僵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这样挺好,便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了冯凌怀里,一个劲儿地摇头,蹭得冯凌发痒。
冯凌好笑,知道自己心急了,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苛求他这么多做什么?自己八岁的时候读个书还磕磕绊绊的呢!“既然无事,先生给你说新的书,好不好?”
秦文隅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些,便点了点头。
可是,讲新课也不能阻止秦文隅走神,一开始冯凌还当他是孩子心性,又去见了一回父亲,便不与他计较,只是短短半小时内,他已走神了好几次,冯凌也真是看下去了。
“世子,世子!”冯凌手中的戒尺在桌上敲了一下。
秦文隅猛然回过神来,见冯凌拿了戒尺,害怕自己下一刻就要挨打,看也不敢看对方,只怯怯地应了声:“先生。”
冯凌暗自敛了怒意,沉着气问:“世子今日可有心事?”
这是先生第二次问了,不如说给先生听吧,秦文隅纠结了一会,缓缓开口:“先生,学生今日听闻一事,心中疑惑,望先生指教一二。”
“你说。”
“昔日颜相为父王出谋划策,连取洛辅五城,后并相三国,又助父王取得南楚八城,晋国方有今日鼎盛,但如今父王对颜相起了疑心,要行鸟尽弓藏之事,学生不知是否正确,此为一惑。此外······”
“你说什么?”冯凌不可置信,但是秦文隅太单纯了,他连撒谎都不会,偷懒半个时辰就要一脸愧疚地来认错,怎么可能捏造得出这种话?
秦文隅以为冯凌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颜相于我晋国有功,而父王却要杀之而后快,是否可以?”
“当然不可!”冯凌斩钉截铁地回答,他颤抖着,克制着,“还有什么?”
秦文隅不知他二人是兄弟,被冯凌激动的模样吓到了,战战兢兢地回答:“还有,狄先生以离间之计挑拨颜相与蜀王的关系,可为上策?”
“小人所为!”冯凌咬着牙,他的兄长春日出兵南楚,正是炙手可热,如今大半年过去,便已是此番光景,晋王未免太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