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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阳光照射下,海面反射出粼粼波光。海浪冲刷着崖壁,“哗啦、哗啦”,一下接着一下。咸咸的海风吹过来,树木灌丛枝叶摩擦,发出簌簌声响。
二人的发丝在风中胡乱飞舞。
泉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随中原中也一起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墓碑旁。
他看着对方将素净的花束放在墓碑前,风吹得包装纸和花枝轻轻摇颤,好像在与沉眠于地下的人打招呼。
虽然不知道中原中也为什么会带他到这里来,但是……
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追究理由的。所以,也不必事事刨根究底。
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的话,今后是不是能活得更加轻松?
就跟他看的动画片一样。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他偏偏要将问题详细化、复杂化。比如一加一等于二,他要去细究“一”的定义是什么,“二”的定义又是什么……如此一来,非但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反而会让事情偏离正题,变得更加无解。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改变“事事需要算计”的想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附上合理的理由,否则那就是多余的、无用的。
可事实上,这个世界,哪有打个喷嚏都要赋予意义并算计在内的呢?这样未免活得太过辛苦了。
想来,他现在行动的目标,就是为了杀回忍者大陆,找宇智波斑报仇。可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个世界重新开始的舒适生活,费心费力追寻一个胜算未卜的结果呢?
因为那是他生存了十九年的世界?
他像在巨龙脚下战战兢兢为自己修筑巢穴的小虫子。
巢穴周围四通八达,那都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生路……也可以说是退路。
他为了自己的栖身之所,一刻不敢停下挖路的工作。可是,头顶上那只巨龙,只是轻轻挪动一下脚步,他的心血就被轻易践踏,连同他的生路也一并被堵上。
他想要找这样一只巨龙报仇,也不敢正面与他对抗,只能暗搓搓地在背后算计。
他该利用谁手中的工具,戳瞎那龙的眼睛?这之后,他又该借助谁的手,砍下那双毁了自己栖身之所的龙爪?
算计最后,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难道就能证明他赢了?赢了忍者大陆最强者之一的宇智波斑?所以他也是凌驾于强者之上的更强者?和正面打败宇智波斑的千手柱间同一级别?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或许他一辈子都达不到他母亲的期许,成为一名真正的强者。
因为他依旧是他母亲口中那种,只是为了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的家伙。
他是不是应该……与自己和解呢?
生出这样想法的瞬间,泉忽然觉得肩上一松。好像一直以来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那些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中原中也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泉双手合十,双目紧闭,显然是在缅怀。
只是泉追思的时间有些长,而他本来也不认识墓碑下的人。中原中也就猜这小鬼大概是走神了。于是他伸出手,打算戳戳他的脸,将人唤回神。
谁料,他的手还没碰到泉的脸,后者突然睁开了眼睛,刚巧与中原中也的视线撞上。
“……咳。”中原中也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正准备收回手。泉却率先一步握住了他,十分自然地与他手牵手。
中原中也看着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初在病房看到的,那个刚刚恢复记忆的泉。
气质沉静,犹如深不见底的大海。
唯一的区别就是,当初那种让他感到陌生的距离感消失了。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泉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分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扫完墓,他们找了片树荫,面朝大海,席地而坐。姿势怎么舒服怎么来,不顾地上的脏污,也不顾旁人的眼光。
泉甚至还管中原中也要了一支烟。
中原中也以为他只是想尝试,哪想到,这小混蛋抽起来还有模有样。
精致的眉眼在缭绕的烟雾中时隐时现,暧昧模糊,淡漠的表情更是加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莫名地,中原中也突然生出一种想法:这幅样子才是泉真正的模样。
但正如他曾经对泉说的那样,无论哪一面,都不过是泉的一部分而已。
“我还以为你不会抽烟呢?”
中原中也双手垫在脑袋后面,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坪上。
“我会抽烟,但抽这样的纸卷烟是第一次。”泉冲他笑了笑,然后伸手比划了下,描述说,“你知道那种细细长长的,可以填充烟丝的烟杆吗?在花街里抽的就是那种。我还有两个专门帮我捧烟灰缸、烟丝盒的侍女。”
侍女?
中原中也听得咂舌。
泉曾经短暂地提过他的过往,但说来都是令他痛苦的,所以中原中也从没想过追问。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泉突然跟他说起了曾经在花街的经历。他语气轻松,还专挑有趣的事情,好像是在讲述别人,而不是自己的故事。
当然,一些有时空和年代差异的地方,都给他模糊过去了,没有讲得太过详尽。毕竟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又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会儿被限制在花街的泉,能够讲述的,要么是周围发生过的事情,要么就是别人讲述的。这个别人,除了游女们外,就是那些经常来找他的男人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