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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万我家有。”李清芬扬着声调,说:“有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辛苦钱、血汗钱、背北朝南顶风冒雪搭台口一分一分赚来的钱,伶人不容易,没你大老板来钱快,张口闭口就是一百万。打个商量吧范老板,多少给我们留口吃的。”
“九十万。”范星芒说:“念在师姐师弟叫了那么多年,一手拿钱一手签协议,自此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
“我给你取九十万。”张玉堂问:“你现在这个体格提得动吗?”
高大柱说:“没都没功夫陪你耗,说点实在的。”
范星芒想了想,撑开一把渍泥的手:“大师哥,话说这份上了,咱痛痛快快的,五十万,够我做点小生意起家就成。”
李清芬一次次被气笑,看了眼丈夫,张玉堂点点头。
“范老板你要想把事往好里说,就这样。”李清芬也伸开了五个纤柔细长的手指头,说:“我念你把凝凝养到十岁,孩子没缺胳膊没少腿还有口气,我给你拿五万,够你摆个摊什么的,饿不死你。想起家,看你自己本事。”
“师姐,你真把我当要饭的打发?”
“难道你不是要饭的?”
“你——”
“成就成,不成拉倒。我紧着排戏没功夫给你磨嘴皮。”李清芬作势要走,“有一点你得清楚,过两天我带着雅梅一出团,你跑哪儿闹去?”
唯余钱上面能气到范星芒,这人咬咬牙,恨恨地嘣出来一个字:“成!”
李清芬愣了一下,看看张玉堂,我是不是给多了?
可不咋滴,张玉堂想拿两万买个清静,他老婆富婆架势,一开口就是五万。
其实李清芬还想着十万来着,毕竟关系汪雅梅后半辈子过不过的下去。
“师哥师姐你们不了解范星芒!”汪雅梅站了起来,“这钱给他造完了还得来闹。”
“所以要先签离婚协议,离了婚还敢来闹,哼,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李清芬白了范星芒一眼,又对汪雅梅说:“这事由不得你,二十年前都错了一回,怎么,还得听你的?”
汪雅梅低下了头。
“两个条件。”张玉堂对范星芒说。
“五万块还两个条件?”范星芒一脸不痛快。
“明个早上你六点前到,雅梅带着凝凝一起去省城,离婚顺带去趟亲子鉴定中心。”张玉堂瞥着范星芒,杀人诛心地说:“我叫你死也死个明白。”
所有事情的起因,都在于范星芒怀疑汪凝不是亲生,以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汪雅梅没落好,范星芒也同样毁了一生。
范星芒做过亲子鉴定,但张玉堂相信他的师妹。虽不知其中哪里出了差错,他还是愿意去试一试。
有个明白的结果,不但能还汪雅梅清白,还能给范星芒致命一击。
“我眼瞎了一只,师哥你俩眼都好好的吧?看不到那小子长得混血儿一个样?”范星芒哼了一声。
“滚!”李逸臣瞪了他一眼。
范星芒没敢再说什么,扭头走了。
汪雅梅仰面长长一口叹息。
“都过去了雅梅。”李清芬要拉他手,汪雅梅曲身就跪。
李清芬和倪翠萍一左一右忙扶住她,“你这是干嘛,我可受不住你这一跪!”
“师姐您受得住!”
过往与张玉堂所有的纠葛,全在汪雅梅这句话里。
“不说了,都不说了。”李清芬说:“明个我和你师哥陪你去。”
“我也去。”倪翠萍说。
“那能够少我吗?”高大柱打着哈哈。
“都去吧。”张玉堂笑说:“把团里的小巴开过去,办完事咱们附近景点玩儿两天,高兴高兴。”
“师哥您圣明!”高大柱甩了个长长的戏腔。
*
张野汪凝下车时,正遇见范星芒从文化大院走出来。
汪凝血灌瞳仁一样,红着眼冲了过去。张野连拉几下,没能把人拽住。
“汪凝你站住!”张野急得大喊。
在宾馆,张野一五一十把二十年前的恩怨情仇讲给了汪凝。尽管范星芒虐待他,侮辱他母亲,汪凝从来没对范星芒动过手。
因为那是他生父。
而现在汪凝这势头是要去拼命,爹再不是东西,也没有儿子打爹的道理。
“范、星、芒——”汪凝咬牙叫道。
范星芒看见了他,停在门口,靠着岗楼哈哈笑了,“儿子喂,给爹送钱来了?”
汪凝上前就要揪人,张野快跑几步挡在两人面前:“汪凝你看着我!”
汪凝脸上浮现的是杀意!
“汪凝!人人都能打他,而你不能!”张野按住他那只绷紧了的胳膊,说:“把父辈的事交给父辈去做好不好,你怎样答应我的,放下包袱走出来,你忘了吗!”
汪凝紧咬的牙关不住打颤,恶狠狠瞪着范星芒。
“呦,瞧你这样想吃了我?”范星芒不知死活地拱火:“几天不见长能耐了,想打我,法院告你忤逆信不信?你小子以为牢饭很香吧?”
“你他妈闭嘴!”张野回身,仍挡着汪凝,“要命赶紧滚!”
张野见过范星芒一次,在省城那处破败的院子里。当时不知,后来汪凝说失手捅瞎他一只眼的时候,张野就想了起来。
如今眼前这人恶心地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