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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他在心里想。阿铮,你这是不是让我折腾了?
有了目的地,但进程依然很慢,要给贺听昭在车上休整的时间。车辆在医院门口停下,严格来讲,这里更算是俢造在郊区的私人诊所,没有显眼的安保人员,墓地般的寂静环绕着这尊纯白建筑,向外扩散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贺听昭已经许久未曾外出,甚至于有些模糊了外界的样子。缠绵病榻,但也有一副玲珑心思,人到了这里,虽然一切陌生,但他已经多少有了预感。
“少爷,到了”,护工小声唤着,他自家的护工远不如宋铭铮给他安排的温柔,是保镖出身转来照顾他的,但却比那些看似温和的姑娘更贴近他自己,为数不多的心腹“顶层,三爷近期频繁接触的医务团队整体都安排在这里,为首的是您目前的主治医师,Roland Burris,三爷平均三天就要召见他一次。上次过来是两天前的9时43分,三爷亲自到访,并且带走了您见过的那名男性青年,具体资料我们这里已经有了,看您需不需要。”
“下去。”
贺听昭从摇下的半扇车窗里微微吐出两个字。他动了动脖颈好让视线看向更远的远方。
阿铮,你实在是简单又好猜的性子。
这么多年过去,你连喜爱的建筑风格都没变呢。
他的脸色苍白,鼻氧有些松动。贺听昭闭了闭眼睛调整呼吸,这些年被好好照顾养出来的底子,似乎在这一年内就被消耗的七七八八,瘦削的双腿歪扭的靠在座椅上,被束带松垮的并拢在一起。
“让我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惹的宋三需要低声下气。”
第45章
人生漫漫,情总似风雪无常。
贺听昭自觉尺度在哪里,所以从不去过问宋铭铮的生意。那些杀人越货的买卖,他少年时跟着这个男人经历过几年,也并不想再重来一次。这和瘫痪没有关系,他只是并不喜欢那种并不安定的生活,贺听昭本性善良,不到万不得已是做不出伤害其他人的事情。因此虽然他并不知道宋铭铮为什么名下会有这家私人医院,但凭借对爱人多年的了解和推测,贺听昭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答案,只是这答案对他而言过于残忍,一方面他仍需要亲自去论证,一方面又有不可言说的难过。
嗨,其实论证什么呢,他本来就该是已经有答案的,何必自欺欺人。
只是觉得有点可笑,这世界上有无数人去验证伴侣是否深情。别人总去试是否真的这样深,贺听昭只期盼这感情如果可以浅一点。
这么多年过去,有人说他为虎作伥,有人说他的牺牲不值一提,有人说他只是三爷见不得光的情人,也有人说他们感情深厚,说宋铭铮对他一往情深。其实说什么的都有,他都会知道,宋铭铮不会堵住他的耳朵,因为他并不太在意。
可是阿铮。
我觉得这样很累,你跟我回家吧。
这座私人医院的造型和普通医院有明显的不同,造型更像是别墅,相当华丽。住院部就在主楼另一边,但两座建筑物顶层的外部装饰都相当怪异,顶层外的墙壁雕刻了繁复的花纹浮雕,蔓延了一整个墙壁。贺听昭在车里扫了一眼就知道,顶楼之上还有一层不公开对外的楼层,但对普通人而言显然是顾不了这么许多的。来往的病人家属虽然不多,但多少还是有些,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他的心理又稍稍安定了一些。这是五彩斑斓的鲜活世界,远离纷争和枪炮声,只存在于平凡的世界里。
护工把他抱下了车,烈日当头一样的眩晕感。贺听昭靠在轮椅里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往日他少有出门的机会,总爱缠着宋铭铮亲自抱上抱下,也不觉得哪里不好意思,倒是瘫痪的时光变得甜蜜了许多,他也就是在这样的生活里变得温柔又平静。不知道当真是比爱人差的太远,还是他现在心力交瘁,贺听昭总觉得这幅身子比平时让他难受的多。
大概也只是因为他越来越虚弱。
腿脚歪歪斜斜的挂在脚踏上,勉强维持着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坐姿。双手蜷曲着,右手僵硬无法弯曲的食指还微微发颤,但总不是一个正常的样子。护工为他拿来毛毯盖上,把宽松的裤子里鼓鼓囊囊的纸尿裤遮住,也给下身保暖。贺听昭的脸色没有任何缓解,煞白了一张脸,在医院这种地方,倒是丝毫不显得违和。
其实他对宋铭铮所做的一切事情现在仍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连猜测都不能连串起来。只是凭借多年的相处,贺听昭对宋铭铮的了解,其实他也能得到证据,也能不需要亲自出面就得到一个结果,甚至他可以直接去问宋铭铮。
但他问不出来。老天知道,其实过来这一趟,他也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
面对面前的白色建筑物,贺听昭斟酌了一下,只选择了其中的一栋。
他只去一处,要是那个男孩子不在,要是他猜错了。
那他老老实实回家,以后宋铭铮做什么,他再不过问了。
要是他没猜错,要是没有。
贺听昭没想过,那样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电梯可以直接上到顶层,这点让他略微有些诧异。医院电梯总是格外大,加上贺听昭,只一间电梯里就坐了两台轮椅,满满当当容纳了十几个人。他少有这样的经历,容纳在平凡世界里,像条入海的鱼。他只有这短暂上行的时间去观察他们,有这一点时间去探寻那个他曾经很渴望的,普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