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没有办法搞定对方，但是至少要像野狗一样，咬下对方的一块肉再死吧？”
    *
    芥川龙之介低着头没有看到太宰治的表情，但是他能听得出来。
    太宰治的语气中对他抱着的，从来都是彻头彻尾的恶意。
    但是没关系。
    芥川龙之介心想，当年在擂钵街费尽心思生存下来的时候，谁不是抱着恶意去面对别人，又时时刻刻地面对着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的呢？
    所以他直起身子，恭敬地从太宰治手中接过了那份档案袋。
    这意味着他从太宰治手中接下了这个足以令他十死无生的任务。
    你准备好了吗？芥川龙之介在心里问自己，你准备好如同一条野狗一样去死了吗？
    怎么可能呢。
    这种准备，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而且他也并不打算真的如同一条野狗般死在一个普通的晚上。
    就算他文化课成绩再怎么差，太宰治再怎么嫌弃他的思维方式，那也是沈先生费心教导后的成果。
    更何况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法割舍的东西——他的妹妹，和此后要为沈先生使用的、［罗生门］的力量。
    “在下明白了。”芥川龙之介再次鞠了一躬，他直起身子倒退了几步，然后走出了太宰治的办公室。
    向着资料上写着的、织田作之助的宿舍走去。
    *
    人活着……是要为自己寻得救赎。
    *
    太宰治紧跟着芥川龙之介从办公室里出来。
    半秒钟前他收到了来自织田作之助的消息，说老板去世了，但孩子们没事。
    他并不打算告诉芥川龙之介关于织田作之助目前的位置信息，他想要在此之前，和织田作之助好好地、单独地、面对面地谈一谈。
    太宰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有些话没有办法趁着这个时候说出口，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所以他赶去了那家咖喱店，在围观的吃瓜群众外围看见了沉默地抱着孩子们的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怀里抱着两个已经睡着了的孩子，从孩子们的眼角处遗留的泪花完全可以看出来他们究竟哭得有多狠。
    中岛敦站在织田作之助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搭着最大的那个孩子的肩头，面色严肃地在说着什么。
    还有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拽着织田作之助的裤脚，压低了声音不住地抽噎着。
    “织田作。”太宰治喘着气站在了织田作之助的面前，“你还、还好吧？”
    “我没有事。”织田作之助的脸色冷硬，“但是老板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还是住手吧，就算你那么做——”
    “就算我那么做，老板也回不来……你是想说这个吧，太宰？”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把怀里的两个孩子递给了中岛敦。
    中岛敦手忙脚乱地接过了那两个孩子，又敏锐地察觉到目前的状况不是他或者孩子们可以插话的，于是对着优和克己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孩子们悄悄地走到了一边去。
    太宰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突然觉得中岛敦说不定比芥川龙之介好带很多……但是很快他的脑子就没有办法再想多余的事情了。
    他为了找借口不让织田作之助前往Mimic总部绞尽脑汁：“他们还留有余力，而且他们的所在地……”
    “我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我必须去一趟……但不是你想说的那件事。”
    “啊？哎？”太宰治的脸色僵住了。
    “我要去问问纪德，为什么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织田作之助说，“还有，谢谢你，太宰。”
    “诶？”
    “就算是为了你让我脱离Port Mafia所做的那些努力……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织田作之助说。
    “什么……什么话？”太宰治心里不可抑制地慌了起来……织田作之助这个样子分明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就像是知道自己接下来不会再活着一样。
    “你说过，只要置身于暴力与流血的世界，说不定就能得到活下去的理由，对吧？”织田作之助的语气中居然透露着些轻松感。
    “我是说过，但是这跟现在——”
    “找不到的。”织田作之助斩钉截铁地继续了话题，“无论你在什么世界，总会有你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不是吗？能填补你内心中孤独的东西，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地方，而且你也不需要。”
    “你只是想有人陪着你，这样即使你孤身一人永远徘徊在黑暗中，也能让你觉得温暖。”
    “所以，你去能够救人的一方吧。”织田作之助最后说道，“反正对你来说，光明也好，黑暗也罢……都无所谓不是吗？”
    “有的啊。”太宰治说。
    “什么？”织田作之助一愣。
    “什么不存在能够填补我内心孤独的东西啊！”太宰治鸢色的眼中弥漫起水雾，“你不就是吗？！不要太看低自己啊！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够了啊！”
    他抹了把没有流出眼泪的眼角，冲着织田作之助怒吼：“织田作你给我等着！老子不管什么Port Mafia了，我现在就联系沈悦欢那家伙给我洗白！然后我们一起跳槽！”
    “到时候你去写你喜欢的小说，我也可以不用费尽心思地寻找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