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对视了一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心理有问题的人。
    沈悦欢和太宰治于是同时意识到了同一件事——只怕接下来这一晚上，无论是哒宰/沈君还是我自己，都别想睡了。
    毕竟心理问题如果不及时解决，会出大问题的。
    *
    “你不觉得累吗？”太宰治最后还是率先开了口。他挑了挑油灯，将灯火挑得亮了些之后才问道：“一直一直［观察］着我们，就像你完完全全站玻璃墙里，看着外头的一切东西。”
    “你就像是把自己关在了水族馆里，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成为了鱼儿们参观的对象而不自知，还以为是自己看着不会思考的鱼类百无聊赖地吐泡泡。”
    “所以我在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讨厌你了。”太宰治把自己的下巴靠在膝头，一双鸢色的双眼注视着因为他的发言而愣住的沈悦欢。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后来，你好歹学会了融入鱼群中，没有那么讨厌了。”太宰治敲了敲床榻边雕着花的栏杆，“所以中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也可能是他发现了，却没有说。”
    “他不说，织田作又让我当个好人，所以我来说。”
    “沈君你，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你不觉得疲惫吗？”
    “我不知道。”沈悦欢回答道。他知道自己被太宰治盯着，因为他感觉到了太宰治如芒在背的目光。但是他并没有转过身来正对太宰治，而是将目光投放到了夜空之中。
    这一天是个阴天。
    天上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少见……只有黑压压的云层重重叠叠，一层层地叠在一起，像是要从空中压下来。
    “但是啊，太宰。”沈悦欢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回答道，“你不也是一样吗？明明知道那么多事情，明明能够一眼看穿别人，却要把自己装作无知的样子，刻意地去逗乐你在意的人。”
    “你不累吗？”沈悦欢问。
    “累。”太宰治这会儿倒是意外的坦诚，“但是一想到有织田作陪着，有织田作捧场，在他面前完全不用掩饰自己，就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但是你不一样。”太宰治一针见血地说，“你不会放弃在中原中也前掩饰自己。中原中也对你了解再多，也只是你的冰山一角罢了。如果不是这次出行需要见证人，这个秘密你或许，不，肯定会藏一辈子。”
    “所以我同意带你们一起来，也是有变相坦白的意思在。”沈悦欢说到这里卡壳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中也看出来了吗？”他问太宰治，“应该没有吧？”
    “当然没有。”太宰治翻了个白眼，“你指望蛞蝓的脑容量能有多大？”
    “别这么说中也。”沈悦欢反驳道，“他其实还是挺聪明的。说真的，他不太愿意动脑筋难道不是森鸥外特意把他往这个方向培养的吗？”
    “所以我虽然讨厌你，但是该我做什么的时候我从不含糊。”太宰治少有的以一种非常认真的态度说道，但紧接着他就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来，“毕竟我们是［对森鸥外统一战线］嘛。”
    “那么今后多指教啦，战友。”沈悦欢眯了眯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彼此彼此。”太宰治也伸出了右手，两人手掌相交，有力地晃动了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下。
    “很晚了，我先睡了。”太宰治收回自己的手，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来，“晚安，战友。”
    “那我就走了。明天见，战友。”沈悦欢也收回了手，露出了堪称万花标志性的温润如玉的笑容来。
    他走出了太宰治的房间，并且轻轻地给他关上了门。
    *
    “呕——那家伙果然超级讨厌！相性完完全全不合！”太宰治在房间里皱着鼻子，用打湿的绢布恶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右手，“我绝对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跟那家伙握手！”
    走廊上的沈悦欢则同样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直接进了［边城］，从城外的小溪中舀了两三盆水出来，然后打了皂角狠狠地搓了回手。
    “太恶心了。”沈悦欢喃喃的说，“我跟哒宰那家伙绝对相性不合，要不是为了礼节性确认合作，谁要去握他的手。”
    *
    沈悦欢悄悄摸进中原中也的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吵醒睡着了的中原中也。
    他开启了［边城］隔绝了自己的气息，这才伸手摸了摸中原中也的脸颊。柔软的触感仿佛羽毛一般落在沈悦欢的指尖，但仿佛惊醒一般，他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虽然我很想干脆就不回去，让你一直在这边陪着我，这样你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依赖我。”他轻声说，“但是你会不开心的吧？中也？”
    “肯定会不开心的，说不定还会特别特别生气，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行吧，既然这样，那你可要快点发现我的秘密哦。”沈悦欢伸手掐了掐中原中也的鼻子，惹得睡着的那人无意识地小小打了个喷嚏，翻了个身，皱了皱鼻子。
    “发现了我的秘密，你可就真的得跟我绑在一起啦，怎么反悔都不行的哦。”
    “晚安，我的小先生。”沈悦欢垂下头，在中原中也的嘴唇上留了个很轻很轻的吻。
    他直起身子，又看了一遍中原中也的睡颜，这才转过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