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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从眉头皱得更深,“治病?朕有什么病?滚出去!”
刚说完,却觉喉咙一腥,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陛下!!!”
李年忙扑过去,当值的太监宫女乱作一团。
李年将赵从脸上的血用帕子擦了,退后,猛地跪下给他重重的磕头:“主子!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吧,叫太医给你瞧瞧,您身上系着我大恭的江山,您不能如此糟践您的身子啊!太子,太子才不过七岁!您也要为他想想啊主子!”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的头却嗑得砰砰直响。
一时间,整个屋里的宫人们都跪了下来。
赵从似是见惯了这一幕,轻垂眼帘,神色依旧淡淡的,不予理会,抬手指着杨恭道:“朕叫你滚——”
李年一咬牙,膝行至他的床榻前,道:“皇后娘娘定也不想看到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他说完这句话,便觉周围一冷。
自皇后仙逝,宫人们少有敢在赵从面前提起她的,曾有一宫女不小心提了皇后的名讳,当下便被赵从下令处死。
可如今,为了他的身体,李年只得冒一次险。
赵从斜眼瞧他,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他气道:“你...... ”一口气喘不过来,又猛咳两声。
李年将头磕在脚踏上,道:“请陛下珍重龙体!”
“请陛下珍重龙体!”下头的人跟着喊。
过了许久,赵从眼中的戾气渐渐散去,他垂下手,俊美的脸上却慢慢浮现了一种伤感之态。
他淡淡道:“李年啊,她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便好了......”
说着,便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泪来。
她巴不得他去死,又如何会关心他?
他仍记得她离去那日,就如今日这般,漫天的飞雪从早下到晚,他抱着他们的儿子云奴给她看,想叫她看在儿子的份上,生出一丝留世之心来。
可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脸上一片淡漠,像是没瞧见他似的,声音如蚊响,只道:“我要走了。”
他手一松,云奴差点掉下去。
她不是在跟他说,也不是在跟他们的儿子说,她是在朝她的朗哥哥,她原先要嫁的那个人说。
云奴咬着手指,不知发生了什么,呆呆的看了一下他,又看了一下她,唤道:“娘......”
他才刚学着说话,他教了那么久的‘娘’,他都没有学会,却在这时叫了出来。
他将云奴放在她身边,弯身凑过去,轻声道:“云奴会叫人了,你听见了吗?”
她没回答他,身子渐渐的冷下去。
云奴仍在那里叫着:“娘,娘......”
童言软语,带着深深的无知,他还不知他的母亲发生了何事。
他猛地甩袖,指着云奴,眼睛通红道:“别叫了!你娘她死了!”
云奴愣愣的,不太明白他说的“死”是什么意思,转头去扒她的脖子,喃喃道:“娘......”
他只觉眼睛越来越酸,酸得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看着床上那两个一大一小模糊的身影,咬牙道:“你娘抛弃了我们,她抛弃了...”。
话没说完,便转身吐出了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
赵从痴痴地笑起来,像是在嘲弄自己。
她那样恨他,讨厌他,连最后一句话也不愿跟他说,又怎么会关心自己的身子?
他昨夜冒着风雪,到昭陵去瞧她,她明明就躺在里面,他却觉得她已经离自己远去了,棺木里的那副躯壳只是她骗他的工具,她叫他守着它,好趁机离开,去找她的朗哥哥。
他怎么能允许,怎么会允许!?
赵从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上那块地方痛苦不堪,他抬起手捂上左胸,轻声呻/吟。
李年见他如此,吓得面上全无血色,他本来搬出皇后是为了让主子看病的呀,如今反倒让病情加重了?!
“主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陛下诊脉?!”
他忙冲着跪在那里的杨洪吼道。
“哦哦哦......”杨洪忙站起身来,给赵从看病。
他越诊眉头皱得越深,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
李年在一旁看着,顿感不妙,轻声道:“如何?”
杨洪牙齿打颤,跪地不语。
陛下积劳成疾,又常年郁结于心,一场小小的风寒便能要了他的性命,陛下自己不将身子当回事,大雪天里出宫着了凉,此时身上滚烫,已然是药石罔顾了。
李年心里一凉,手中的拂尘颓然掉落。
*
外头的雪又下了起来,看着比昨日的还要厉害,紫宸殿的暖阁里,昏黄的灯光闪闪烁烁,像是预告着什么。
赵从悠悠转醒,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他喃喃道:“怎么不点灯?”
李年一愣,擦擦眼角的泪水,恭敬道:“皇上别急,奴才这就叫他们点上灯来。”
他一个眼神过去,宫人们便又点了几十根蜡烛。
烛火声噼啪作响,赵从却瞧不见一丝光亮,他渐渐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口,道:“把太子带来。”
李年不住流泪,将云奴推向床边,哽咽道:“太子已在此等候陛下多时了。”
赵从“哦”了一声,原来他的儿子早在这里,他却瞧不见他。
“父皇......”
赵从循着声音去摸他的脸,云奴跟他一样,长相随了母亲,他摸着他跟连草如出一辙的脸,温言道:“今日跟着太傅,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