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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姀眼泪是决堤的河,堵是堵不了,只得疏通。
“……我没洗脸。”
“嗯。”
“牙也没刷。”
“嗯,我知道。”
“你快滚!”
“明姀,你离婚是你不对,”顾川捂住明姀的嘴,不让她说话,“所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明姀一脚踩在顾川的假肢上,把他踹下了床。
明姀洗漱完穿上了长衫长裤,还戴了墨镜口罩帽子,明母说你不热?顾川把话岔开。
“专车司机到了,咱们下楼吧。”
市场是明母一展身手的舞台,也可能是明母故意为之,顾川陪在明姀身边,两人慢慢的走。
明姀没有话跟顾川说,顾川本也是少言的人,只是走着走着,明姀越靠越近,后来干脆抱住顾川胳膊,半个身子躲他身后去了。
“怎么了?”
顾川握住明姀的手。
“我有点烦。”
明姀闪躲着眼神,声如小猫叫。
顾川瞥眼四周,五月天,老头老太太都穿半袖了,市场卖水产的地方还开了空调。明姀确实惹眼,她把自己裹得严实,像堵围墙,密不透风。
顾川把明姀往身后揽一揽,挡住那些好奇的目光,安慰她。
“没事,你烦什么,跟我说说。”
“我好烦啊,他们为什么要看我,能不能不要看我,我想尖叫。”
顾川手一紧,回身抱住明姀。她猫在他怀里,瘦弱的身板轻微发抖,她感到不适了。
明姀很久没出过门了,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除了偶尔去父母家,连去顾川公司都是极个别时间。她一个人就看看书,看看电视,或者吃饭,但是逐渐的,电视看不进去,看书的话阅读起来很困难,没有胃口吃饭,想吐,恶心。每一天脑子里都很乱,好像很多人在吵,搅得她不得安宁,她怕和很多人在一起,他们好像都在指点她,说她这个讲她那个。
“我不应该出来,我不出来就好了。”
明姀很后悔,她没有脸见人,自己就该在屋里出来。
顾川搂紧她,嘴唇贴在她的耳边。
“你想回家吗?”
他说的很轻柔,似在安慰她,她哆哆嗦嗦点头,顾川把她抱起来。
“我带你回家。”
上了车后,明姀干脆把帽子扣在自己脸上,顾川更是侧坐着身子,把她围在一个空间里。
这一路,她都拽着他的衣袖,有时候她轻声说想吐,有时候又说头疼,终于到家,明姀直奔厕所。顾川站在门口,看她用手抠喉咙,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明姀早上什么都没吃,她白着一张脸,跪在马桶边,起都起不来。
顾川蹲在一边问:“要冲个澡么?”
明姀摇头,不用顾川扶,自己趴在马桶边漱口,又擦了嘴,再颤颤巍巍站起来。
她像刚学走路的婴儿,步履蹒跚,一颤三晃,到了卧室,倒头就睡。顾川把她拽起来,她就像个活死人,闭着眼,任凭他喂药,再倒回去,彻底不省人事。
明母问他,“怎么样了?”
“这药得按时吃,不吃就难受。”
明母有些难受,摸着明姀的头,一下又一下。
“是不是这药吃多了,人就傻了。”
“现在药厂都在改进,副作用比以前小很多了,慢慢减量就好了,她这个,也主要是促进她睡眠。”
“是,我听佳宜说,她这段时间就睡觉来着,天天就是睡,饭都不怎么吃。”
“医生说,她之前减药很成功,不过现在又加回两片了,不行的话,可能换帕罗西汀。”
“你说的这个也是治这个病的?和现在吃的这个,哪个副作用小?是不是医生看她自杀……才要换药的?”
顾川拍拍明母肩膀,尽量让她没有那么紧张,只是心知,眼下说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顾川叹了口气。
“都属于ssri类型,对人体副作用小,不过帕罗西汀停药反应会大一些,都得听医嘱,她现在吃西酞普兰似乎效果不怎么太好了,换一下也行。”
“听医生的,医生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不行就去住院,你要不方便,我天天陪她。”
“妈,我那边工作没事,我困难的时候,因为有她,现在我也想好好陪她,这是我早该做的,是我之前没做到。”
“那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想过段时间,带她回我家住段时间,换个环境,多走走,会有帮助。”
明母回头看顾川,有些惊讶。
“回你家?你妈你爸那?”
顾川点头:“是!”
明母不再说话,她看了一会明姀,眼睛又要发酸,可在顾川面前,她又不愿流露更多情绪,就借口出去做饭,让顾川看着明姀。
一天最好的时候,早上十点,下午三点。阳气正盛之时,人从精神到身体都有一股向上的蓬勃生机。可这样的好时候,明姀感受不到,她萎顿在拉满窗帘而暗淡的室内,浑身冰凉微颤,脸上没有开心,眉毛皱着,眼角含泪,委屈又痛苦。
顾川脱掉衣服鞋子,钻进了被窝。他身上很热,他抱住明姀,他给她说一些,明姀清醒时他从来不敢说的话。
在医院的那一年七月,他很失望,明姀说要请他吃桃,他没等到。那么久了,他想走出去看看了,明姀带他看了一场桃花雨,那是春天,他却只记得一个姑娘落泪,落到他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