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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一怔,随后安静下来,什么也没说地回屋将自己闷了一个多时辰,待他出来,瑶华见他将屋内那些因为潮湿而微微发霉的书籍全部搬出来,又不知从哪儿拖了一张巨大的薄木板铺在地上,将那些书挨着放好来晒。
瑶华惊了惊,问道:“突然这是发什么疯?”
青阳闷着脑袋端了一碗早晨的剩饭往她面前一墩,冷淡道:“吃你的饭。”
瑶华正想骂几句,却见他捡起地上的剑,继续练起剑法来,那模样颇有些咬牙切齿。
他这一练便是整整一个下午,中间连口气也没停下来喘,瑶华见他一副要练死在这儿的架势,上前强硬地劈手夺了他的剑,怒道:“不就是几年不见爹娘么,我还这辈子都见不了爹娘呢,你见我要死要活了?亏你还是只公的!”
“我没有要死要活。”青阳眼里怒火熊熊,面上却平静无波,“你说得对,就算没有父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他们不要我了,那我就自己努力,总不能一辈子指望被别人保护。”
“啧,”瑶华砸吧一声,“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一听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真正的苦头,闪开!”
瑶华提着剑在青阳屁股上用力一拍,将青阳拍得远离了几步,随后她缓缓运功,一套繁复的剑法如流水般从她的腕下泄出来。
舞毕,她将重剑往青阳身上一扔,道:“看见没,这才叫剑法,你再看看你自己舞的那叫什么?长了一身软骨头,学那些小姑娘搔首弄姿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青阳原本就胸中烦闷,被她这样一激更是生气,当下便抬起剑继续练起来,剑意带了几分怒气和他的全身气力,比方才的花拳绣腿看起来舒心多了。
瑶华点点头,靠在石桌上认真观看,时不时指点几句。
其实往日青阳也练剑,但瑶华只当他练着玩,有什么错处也懒得指正,随他乱七八糟地胡练,今日听了他那几句话,瑶华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公子虽然长相偏柔,骨子里却是倔强的,若真随他那般疯练,指不定哪天会出点什么事,万一走火入魔,她可没那个能力帮青阳矫正。
青阳脑子很灵,剑法的动作看一遍就记得,只是力气总是不足,但好在他够倔,没日没夜地练了一段时日,也都像那么个样子。瑶华估摸着青阳大概可以开始修习心法了,便去青阳放书的架子上挨着看过去,想要找一本适合他的基础心法来给他修炼。
看到书架尽头,瑶华在墙角发现了一片刻痕,那刻痕密密麻麻,痕迹深浅不一,像是先刻了一些,随后又全部抹掉重新刻,因此留了些印子。
瑶华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方才选好的书,出门正撞上迎面而来的青阳,不由得微微一愣。
青阳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问道:“心法?”
“恩。”瑶华点点头,沉默片刻,终究开口问道:“你那墙边上,刻的都是些什么?”
青阳面无表情接过她手中的书,淡淡道:“日子。”
瑶华没听懂,“什么东西?”
“日子。”青阳原本已经走了几步,此时回头看向她,“我们在这里待着的日子。”
“啊……”瑶华小小惊叹一声,忽然想起她似乎的确已经不记得在这里待了多久。
因为每日都在修炼,有时甚至打个坐便会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听青阳讲,她入定最长的一段时间,足足有整整两个月——因此此时青阳说在记录他们待在这里的日子,她回想起来便感觉好像有没有多久,子菀与尧泽离开的日子历历在目,还仿佛就在昨日。
她跟上去,问道:“那你记清楚没有,我们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青阳将书搁在石桌上,顿了顿,抬头看她的神色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迟疑片刻,他才答道:“三百二十一年。”
瑶华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你说多久?!”
“三百二十一年。”青阳重复了一遍,“在人间,这会儿大概已经改朝换代好几次,从头到尾翻了个天了。”
“天哪……”瑶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喃喃道,“你竟然练了三百多年的剑法……”
青阳:“……我还练了刀法。”
“哦,还有刀法。”瑶华一副惊醒的模样,“你还把我们的房子重新修整过一次。”
青阳实在没明白她脑回路究竟是怎么个走法,正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忽然被她一把捏住手臂。
青阳惊讶地瞪大眼睛,见她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恩,不错,在我的调/教下,小青阳也长成了很力气的男子汉了。”
这话哪个词听起来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青阳默不作声地挣开手臂,转过脸去。
瑶华笑道:“还不好意思了。”
陡然之间她又想到什么,皱着眉唤道:“青阳……”
青阳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
瑶华深吸一口气,“当初姑姑他们走的时候,姑姑说过,他们得要好几年才回来的……”
青阳:“这个我知道,你告诉过我。”
“可是……”瑶华语气里难得很是焦急,“可是姑姑还说,他们最多三五年就能回来……”
啪地一声脆响,青阳不经意间将石桌上的书拂落在地。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将书捡起来,只答了一个“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