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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又痛又麻,指套被磨损的很严重,若是持续这样下去,整条右手都有可能废掉。
可王朝厉害的弓箭手本就不多,止戈城的两万城兵,能挑出一千便算是好的了。
若让普通士兵上,那便是白白浪费了羽箭,行不通。
江煜不敢下去,他要撑住,直到射光最后一支箭。
“韩校尉,歇一会儿吧。”递给他水壶的士兵和江煜并不是一个团的,他们都是被挑出来的个中好手,此时倒也不算陌生。
“嗯。”江煜倚着墙壁闭目养神。
身旁那士兵显然是个话多的,他说道:“我叫张成,是南族人,来自南部二十三城里的上霞城。我听人说韩校尉你是永安人,能给我讲讲永安是什么样的吗?”
南族……
江煜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青年的目光里满是期待,是非常单纯的想了解永安城。
当年江高祖击退蛮族,收服南族,将广阔的南部化为了江氏王朝的领土,南族人也归为了中原人,成为了同一个民族。
“你身为南族人,为何要来遥远的北境当兵?”
“因为想看看北境的风光,也想保护好北部都城永安城。”张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道,“男人嘛,就是要保家卫国的。”
江煜愣了下,脸上因为接连战斗的戾气被青年脸上的笑容给驱散了去,跟着勾了勾唇角。
“永安城,是江氏王朝三十五座城里最大的一座……”
他难得对张成讲起了他心目中的永安,将肮脏的、腐朽的统统掩埋,把繁盛讲给士兵听,更是把他以后对永安城的期许讲给他听,这也是他的目标。
是他称帝之后想要建成的新的永安。
*
第一波攻城之后,一直到傍晚,蛮族都没有吹起进攻的号角。
从城头向下望去,能看到蛮族士兵正在打扫战场,将死去士兵的尸体拖到一边,并组织人手去收集上午射出去的羽箭和落石。
而对于止戈城的士兵来说,羽箭射出去便拿不回来了,除非他们出城,而出城就意味着要以两万兵力对抗蛮族二十万强兵,这是自取灭亡的举措,韩家两位将军也不会蠢得下这种命令。
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守,等着蛮族弹尽粮绝自己退兵。
如今天寒地冻,蛮族发动这次进攻便是图的速战速决,以万钧之势打下止戈城,长久耗下去他们耽误不起。
江煜吃过干粮,靠在墙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人捏着脸颊,掐醒的。
他打着哈欠睁开眼睛,看向来人,朦胧的睡眼登时就清澈了,他还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特意揉了揉眼睛,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傻了?”韩时卿一身厚实的黑色劲装,长发束起,绾进冠帽,打扮的干净利落,一张脸虽因为赶路有了些疲惫,但总的来说仍旧是明媚清爽,似是照亮了这整个萧索沉重的城头。
韩时卿被他无措呆滞的样子逗笑,揉了揉他的顶发,道。
“江煜,我来了。”
被这一声呼唤惊醒,江煜猛地抱住眼前的人,紧紧扣着他的肩膀和腰背,喉咙哽咽。
这几年来的心酸与苦痛还有这段时间的挣扎和感悟在拥抱住韩时卿的这一刻都化为了一种极柔软却极热烈的情绪。
“想你……”江煜把头埋在韩时卿的肩膀,鼻尖儿蹭着他温热的脖颈,又重又哑地重复道,“时卿,我想你,我想你……”
韩时卿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用重锤锤了一下,一颗心脏因为江煜的话而剧烈地跳动着,升腾出又甜又酸的情绪,让他的动作也跟着软和下来。
他回抱住江煜已经变得如前世般宽阔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抿了抿唇,说出了从出发到现在最想对江煜说的话。
“我也……很想你。”
一路上,他都在担心江煜会在这场战争中丧命,他怕自己赶到止戈城看到的会是血淋淋的城池和江煜冰冷的尸体。
只有当战争来临的时候,人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那种个人间的爱恨纠葛,在生死的威胁下,只会变得微不足道。
江煜与他有再多的仇恨,此时他也是一名用自己的生命保卫国家的英勇战士。
他值得敬佩和原谅。
况且……
韩时卿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倚着城墙睡着的江煜时,他心中涌出了他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激动和狂喜。
他甚至差点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旁边的张成满脸写着好奇,就差凑过来问了,韩时卿脸皮薄,时间长了就有点窘迫,便挨着江煜的左耳说:“你跟我下城楼,咱们出去吃顿好的吧,顺便与你说些朝堂上的事。”
“嗯。”江煜闷闷地回答他,还带了点儿不争气的鼻音。
他拾起自己的头盔,抱在怀里,对张成告别,又与看到韩时卿一脸惊讶的陈都尉道了别,这才下了城楼。
韩锦峰和韩乙铭此时都在城楼下等着,见到江煜之后,一张脸先是错愕,之后便是满满的敬佩和尊重。
他们二人单膝对江煜拜下,恭声道。
“臣韩锦峰(韩乙铭)拜见九皇子殿下。”
在不知道江煜身份的时候,他们便觉得韩煜是个人才,是个肯为国家效忠的大好儿郎,如今知道了江煜的身份,他们的敬意几乎充满了整个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