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页
“说来贵妃的脾气秉性,这么多年毫无寸进,也是你肯疼她,是你的贤惠,朕都明白。”
皇后亦是喝的脸上微微带红,话语里就带出了怅然:“臣妾对她好,是想着从前潜邸里的情分。那时候臣妾刚入重华宫,摸不清爷的脾气,贵妃便将爷的喜好都细细告诉我,那时候我们也常在一起听话本子,打叶子牌,她输了还会赖账,直到后来入了宫……”
皇上也露出怀念的神色。
咸福宫。
纯妃正抱着肚子歪着安胎。
想着她原本手拿把攥的贵妃位,想的心口都疼。
这世间之事就怕有了希望。希望再失望,真是最难受不过的落差了。
高氏不倒,自己便是这胎生下阿哥,也未必能顺当封贵妃。在她眼里,娴妃也就罢了,出身满洲大族又怎样,到底没儿子。可嘉妃却是有儿子的人,能干看着不成?
这世上,永远是成事好似针挑土,败事犹如水推沙。要干成什么事儿不容易,可要坏别人的事儿就简单多了。
嘉妃的脾气纯妃也算有数,不一定非要利己,只要能损人,她就干。
这样想着,纯妃就更烦躁了。
旁边的心腹宫女忙上来劝,又喂她喝顺气的汤药:“娘娘且静心养胎,腹中小阿哥才是最要紧的——到底是贵妃,母家又争气,哪里就那么容易倒下。如今撕开个口子,以后再慢慢筹划就是了。”
纯妃摆手道:“我明白,她虽然比我还小两岁,论起情分,却是自幼跟皇上一起长大的,跟别个不同。”
她又想起在潜邸做格格的时候,她费劲巴力打听出来的旧事。
第13章 旧事
贵妃的父亲高斌是内务府包衣出身。
包衣在朝廷里是个尴尬的身份。
满人还在关外的时候,包衣奴仆就睡在主子屋里,伺候他们吃穿便溺,给他们带娃奶孩子。虽然地位低,但却是最接近主子的人。
等主子们进了紫禁城,许多包衣人家就凭借这份‘近’极得恩宠信重,官位做的比满人还要高。
包衣出身的臣子,即是官员又是奴才,这样的人,皇上用的才放心,才随意。
高斌就是其中之一,在先帝雍正爷手里,他就做到过江宁织造甚至还监管过两淮盐运,跟康熙爷年间的曹家一样,是实打实的心腹。
纯妃打听到的是,那时候先帝爷都还没登基,高斌就认准了潜龙,常去雍亲王府刷脸。
可巧那一年雍亲王府刚夭折了一个四五岁的小格格,有人为了讨王爷的好,就坑了高斌一把,说他府上有个同龄的女孩生的可爱。
雍亲王听了,就随口叫抱进来瞧瞧,安慰自己的丧女之痛——奴才的孩子也是奴才,别管在家里是不是被捧着的千金小姐,王爷随口一说命进王府,立刻就得打包送进来当解闷的玩意儿,养死了也得谢恩。
高斌无法,将四岁的嫡长女送了进来。
高氏如今绝色,小时候自然也是珠玉一样的小姑娘,先帝爷一见也觉得怡人的紧,颇为解颐。然而雍正爷当皇帝时是出了名的劳模,当王爷的时候也不例外,逗小丫头解闷了五分钟后就积极投入了工作。
一抬头见小姑娘歪着头要睡过去,雍正爷就给她找了个去处。
他的四子弘历最近正好读书累病了,才八岁的男孩子,功课上把自己逼的那样紧也于身子不利,于是雍正爷大手一挥,就把这个玉团子一样的小丫头送去给卧病的四儿子说话解闷去了。
于是从那时候起,高氏就与乾隆相识,也常出入雍亲王府。
‘等先帝爷继位时,皇上已经十二岁,初入宫门嫌添上的宫女太监都不可心,先帝爷又想起了高氏,横竖高家是包衣,也走不得大选。小选每年都有,虽然年纪不到,但先帝爷向来看重为数不多的儿子,还是大笔一挥,就让高氏进了宫门服侍四皇子。’
当年纯妃买通的嬷嬷将旧事细细碎碎讲给她听,还感慨,高侧福晋真是有福气啊,这跟皇上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呢。
纯妃现在想起来还咬牙:这样的福气她是没有,可高氏那么蠢,哪里享受的了这个福气!皇上天纵英明,怎么就看不明白!
长春宫。
皇上正在唏嘘:“高氏八岁入宫,说是当宫女服侍朕,不过是朕当时年少初入深宫,想找个熟悉的人陪伴罢了。”
雍正爷刚登基的日子并不好过,九龙夺嫡的阴影还未过去,前朝反了营一样的给他找事不说,连后宫太后对他都怨怼颇多,雍正爷气的几乎要吐血,弘历这个做儿子的也感同身受。
浓重的阴影笼罩着雍正初年的时光。
宫苑深深,宫人都是泥胎木偶。
宫规森严,他连额娘都不能天天见到,阿哥所伺候的人加起来几十个,却让他更加孤单而倍受束缚。
那时候他心里胆寒畏惧和寂寞夹杂不清,但在外人前面又不得不撑着,直到高静姝进宫。
四年过去了,她仍旧是那个病榻前的小妹妹,说是服侍他,其实什么也不会做。毕竟是高斌的嫡长女,从小也是奶娘丫鬟捧大的,连端杯茶都端的磕磕绊绊。
就像是四年前,她说是在病榻前陪病了的四阿哥说笑解闷,其实只是带着丫鬟翻花绳,顺便笑嘻嘻地吃光了他的点心份例。
可只有这个人让他觉得熟悉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