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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梧暗自叹了口气,其实莺儿做出这种事,她并没什么生气失望之类的负面情绪。在如今这样的封建社会里,出身低微的男子还有靠自己实现阶级跨越的机会,而女子想要翻身,除了期盼父兄争气之外,只有嫁人一个途径。生来便要当奴才伺候人,云梧不觉得莺儿就应该老实认命,而如今可能是莺儿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她想抓住这个机会并没有错,她错的 是找错了对象,或说用错了手段——乾隆自诣正统,看重礼教,怎么会允许宫人这样自作主张、明目张胆地勾引?
举个例子,宫中有位裕常在是乾隆刚登基不久宠幸的,按说皇帝守孝以日带月,只要过了二十七日,宠幸裕常在也不是什么大错,可乾隆给了名分之后愣是再也没理过裕常在
第二回 ,由此便可见乾隆的性子了。如今后宫里成功做了主子的官女子都是经过明路的,比如皇后抬举的魏贵人,再比如贵妃抬举的揆常在,就算她们本人也有心撩拨,那也得行事有分寸而不被乾隆发现是意有所图,莺儿这样,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看着莺儿哭喊着跪地求饶,云梧移开视线,“罢了,赶出宫去也就是了,皇贵太妃刚刚薨逝,宫中不宜见血。”
乾隆看了云梧一眼,她倒是心善,“也罢,随你处理了。”
云梧使了个眼色,莺儿便被陈福带人拉下去了。送走乾隆回到屋里,云梧才对阿杏道:“给点银子送出宫吧,若内务府追问缘由,说她不够机灵便是。”说不伶俐总不会太耽误以后嫁人,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阿杏应下,“是。”到底没忍住补了一句,“您好心救她,她却敢这样背主,就这样您还为她打算,您也太心慈了些!”
云梧摇了摇头,“不必再说了,只当没有这个人便是。”
阿杏气鼓鼓地应下,下去办事了。后来枣儿小苹几个得知了莺儿的所作所为,不由全都暗中唾骂两句,但因着云梧下了封口令,她们明面上也没再提起过莺儿这人,省得惹主子烦心,很快,翊坤宫就忘记了莺儿这个名字。
倒是云梧许久不病,这一场竟是拖了几个月才彻底恢复精神,东巡自是没有赶上,早先争着抢着的纯妃也因为怀孕没有伴驾,最后还是嘉妃得了这个机会。太后得知云梧因为皇贵太妃病了一场,心中动容,还对乾隆夸她是个纯孝的好孩子,从东巡返京之后,时常叫云梧来寿康宫念佛经。
很快便又到了年关,十二月十四,纯妃平安诞下了六阿哥,宫中大喜。又过了几日,皇贵太妃奉安于景陵皇贵妃园寝,云梧跟乾隆求了恩典,亲自送了皇贵太妃最后一程。
乾隆
九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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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蝉喘雷干,今年的夏天异常炎热,乾隆早早便带着后妃住到圆明园——圆明园扩建可算是告一段落,四十景全部建成,乾隆依照避暑山庄康熙三十六景的四字题名,亲自定了圆明圆四十景的名字,分别赋诗不说,还命画师画了一本《圆明园图咏》,听乾隆的意思,以后一家子便要年年常驻圆明园了。
这日后妃们到畅春园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太后留了云梧抄经——自皇贵太妃离世,她和太后倒是愈发亲近了。正抄着,乾隆来了。
“给皇额娘请安。”外头天热,短短的一段路乾隆也走出了一额头细汗,进屋之后感受到冰盆的凉气,才舒爽地叹一口气,转眼瞧见另一边的云梧,“娴妃也在?”
云梧给乾隆行了礼,太后见到儿子连忙笑眯眯地招呼,“快坐。”又转过头吩咐宫人,“早上用井水镇着的绿豆汤,快拿上来给皇帝尝尝。”
乾隆笑着入座:“谢皇额娘。”
太后面前,云梧难得温柔小意,亲自给乾隆端上了绿豆汤。乾隆瞧着她狗腿的模样,眼里满是促狭,云梧趁着太后不注意,冲他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等太后看过来又是一副温柔贤惠的表情,乖乖站到一旁,惹得乾隆忍俊不禁。
太后没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她打量着儿子,瞧见乾隆嘴上起了个火泡,赶忙问道:“皇帝嘴上这是怎的了?”
乾隆顺着太后的眼神一摸嘴角,便明白了太后在问什么,和她解释,“近日京师大旱,久不落雨,儿子有些上火,皇额娘放心,没什么大碍。”
“这怎么行?”太后闻言便着急了,“下不下雨是老天爷说了算,皇帝着急也得注意身子啊。”
乾隆笑了笑:“是,儿子心里有数,皇额娘不必担心。”
虽是听他应下,太后却依旧放心不下。等乾隆走后,太后思来想去,问云梧道:“娴丫头,我想徒步到龙王庙祈雨,你觉得如何?皇帝这个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
云梧闻言,第一反应只觉得乾隆命好,有这么好的老妈和媳妇儿——去年乾隆生了疥疮,皇后搬到养心殿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整整三个月,如今太后这么大年岁,为了给 乾隆祈福,大夏天的还要搞徒步活动,也不怕中暑。
云梧劝阻道:“您这样关心皇上,待皇上知晓,定然感动。只是如今酷暑难耐,您又素来畏热,若是徒步,万一您中了暑气让皇上担心,反倒不美。不如还是乘车辇去吧?心意到了便好了。”
没想到这一通劝反倒让太后下了决心,“无事,我身子骨硬朗着呢,龙王庙离畅春园不远,该徒步才是,如此显得心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