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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夫人闻声抬眸,一看是东珊,遂起身请她在亭间的石桌边坐下。
近前后,东珊才看清,原来七嫂和婢女们一起剪了许多花枝,皆铺陈于石桌上的篮筐里,
“七嫂您这是在采摘沐浴用的花瓣?不是说清晨带露水的新鲜花瓣才是效果最好的吗?”
七夫人一边剪着花茎边的小绿叶,一边与她解释道:“若只贪花香,想要通体芬芳,那晨间的花瓣确属佳品。太夫人说她近来睡眠不佳,半夜时常醒个三四回,我便打算用药浴给她调理一段时日,用于药浴的花瓣得用风干才有效,不宜选带晨露的。”
原来这当中还有这样的门道儿,东珊颇觉新奇的同时又深感佩服,“七嫂真是博学,还懂药浴。”
七夫人谦笑道:“我也是从古书上学来的,先前为我额娘试过,她说有效,我才想着给太夫人也试试。”
“今儿个园中真热闹,两位弟妹都在啊!”
乍闻身后传来一道尖细清亮的女声,东珊的太阳穴便开始突突的跳着,不消回首,她便知这是五嫂的声音!
五嫂到场,那她的女儿琇琇肯定也紧跟着,一想到那熊孩子,东珊那原本闲适的心情没来由的躁动起来,却又不能不理会,只得转过身来,违心笑应,恭敬地请她坐下。
一见有孩子过来,七夫人收起小剪,放入地面的小篮之中,又命丫鬟将食盒中的糕点果子端出来,供琇琇享用。
琇琇啃了一口桃子,嫌太硬,顺口放置一旁,又吃了颗杨梅,也不喜欢,说是想吃葡萄。
七夫人笑哄道:“现下葡萄还没熟呢!等熟了才能吃。”
然而琇琇瞄见东珊耳珠上挂着的那对坠子,便指着说那就是葡萄,嚷嚷着要她取下来。
这不过是绿碧玺雕刻成的葡萄形状罢了,心知这孩子的手没轻没重,东珊不愿取给她,耐心地与琇琇解释说这是假的。
琇琇不依,认定了说要瞧瞧。五夫人不希望女儿吵闹,便劝东珊依琇琇之意,
“孩子不懂事,跟她讲道理无用,你拿下来让她瞧瞧,她看罢还会还给你,耳坠而已,弟妹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琇琇若是个乖巧惹人疼的姑娘,东珊大可直接将耳坠送给她,偏她不是,要什么东西总是颐指气使,即便给了她也不会珍惜,是以东珊很不情愿。
七夫人打岔说要带琇琇去那边看花,琇琇一把甩开她的手,呜呜哭道:“我不要看花,就要葡萄,要葡萄!”
女儿一哭,五夫人便心疼不已,暗恨这个老九媳妇儿小家子气,“你看琇琇都哭了,你身为她的婶婶,就不能大方点儿,把耳坠给她?改日我再送你个更好的耳坠行了吧?”
一旁的夏果儿忍不住噎道:“上回姑娘打碎九爷的花瓶,五夫人您说要赔一个,至今没见送来呢!”
当众被拆台,五夫人顿感没面子,细眉微挑,瞪着夏果儿恨斥道:“你这丫头忒放肆了些,主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你家主子还没吭声,轮得到你嚣张?”
“夏果儿,不得放肆!”东珊明为斥责,实则语态轻飘飘,眼神也不凶,夏果儿便知主子并未动怒,是以一点儿都不怕。
担心五嫂会找夏果儿的麻烦,东珊顺口吩咐她,“这会儿日头大了,绣球花经不得晒,你回屋去把花盆挪进去。”
她们出门时,蔷儿才将花盆移进去,夫人看得一清二楚,这会子竟又要她回去,夏果儿转念一想,登时会意,心知夫人在护她,便福身称是,先行回房。
人一走,五夫人有火没地儿发,她也能感觉到东珊对她们母女有意见,当即起身,要带琇琇离开,然而琇琇却是不肯走,定要在此玩耍。
七夫人好心为她编了个花环,她总算安静下来,拿着花环笑嘻嘻地在亭中转来转去,总算没再闹腾。
琇琇的性子的确太跋扈,七夫人也觉这样下去会毁了这孩子,又不好跟五夫人直说,便委婉劝道:
“孩子们年纪小,瞧见什么新奇的都想要,咱们也不能什么都给,予取予求只会令孩子得寸进尺,得想法子打岔,过会子她也就忘了。”
这语态尚算温和,然而在五夫人听来只觉老七媳妇儿是在讽刺她的女儿,翻了翻白眼,冷哼反讽,
“真是可笑了,一个没孩子的教我这个有孩子的人如何养孩子?”
七夫人闻言,面色顿白,她嫁进府中一年半,至今未有所出,旁人都会避忌此事,偏偏五夫人直往人痛处戳,戳得七夫人紧咬薄唇,又窘又恼,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珊不太了解七嫂的情况,只觉五嫂这话太过分,立时反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教孩子这种事,明事理之人皆会,四嫂家的小明瑞只比琇琇大几个月,却是懂事乖巧,从不会主动要求旁人给他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不听话咯?”
这还用问?东珊正待指出琇琇的毛病,琇琇突然跑到她身边,朝她张开手臂,笑得一脸纯真,
“婶婶抱抱!”
东珊一时怔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孩子的确烦人了些,但令东珊生气的其实是五嫂对女儿的态度,眼下孩子要她抱,她总不能将人推开,无奈之下只得伸手让琇琇坐在她怀里。
琇琇许是玩累了,小脑袋一歪,靠在她怀中,也不乱动,俨然一副乖巧的小模样。东珊想说的话被生生噎住,忍了又忍,终是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