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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海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不断地赶来,都是听到钟声的人。
朝夜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火把的光亮冲天而起,照耀的广州城黑夜如白昼,赵弘灿、年希尧、广州知府等人,也都打马朝海边来。
海边,有大港口,有金丝行,有十三行,有广东省的潘、卢、伍、叶等等多家买办豪门一起兴建的十三座鼓楼。
最后一座鼓楼的不远处,乱石林立,海浪涛涛。陈都司衣衫凌乱,身上都是伤口,浑身是血,长剑架在一位老人家的脖子上,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和疯狂。
“我们记得天地会的教义,也记得老舵主留下的教诲。”
“但我们也记得,老舵主是怎么死的。”
老人一身无人短打,此刻也是浑身浴血,本来他毫不畏惧死亡,本来他认为钟声敲响,死而无憾,听到陈都司这句话,感受到陈都司话里的那份“恨意”,还是动容。
“平生不见陈近南,再称英雄也枉然。”陈近南,或者叫,陈永华,字复甫。曾经在小琉球成立天地会,自任东宁总制使,六年后却在反清势头正好的时候,自请解除兵权,忧悒成疾,当年病逝。
虽有郑经亲临吊丧,谥文正,可天地会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舵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年清军攻陷老舵主的家乡,老舵主的父亲陈鼎在明伦堂自杀,老舵主年方十五六岁,逃到小琉球见到郑成功,郑成功大喜过望地说,“复甫,你是当今的卧龙先生。”
老舵主平时不善言谈,只在部分政见等政治方面的谈论才能发挥,只是因为郑成功的礼遇和信任,一直以“死而后已”的诸葛亮为榜样要求自己。
郑成功北征,派他留守厦门,并辅佐世子郑经……他为建设小琉球,建设起来反攻北上的据点,力主“足民食,兴教育,教导当地人煮糖晒盐,烧砖盖房,以利民生……”
老人想起他们的老舵主,泪水潸然而下。小琉球能有今天的繁荣,当地民众安居乐业,最大的功臣是老舵主……
陈都司眼见他的泪水,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老舵主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他眼里的恨意更为清晰。
面颊上流下的血迹缓缓流下,发现老人不说话,闭上眼睛摆出来一副等死的模样,笑容更是狰狞和疯狂。
“老舵主为了郑家,鞠躬尽瘁,可是郑成功去世后,郑家子弟内斗不断,郑经丢了厦门,退回小琉球后更是纵情酒色,怠闻军政,私德让人诟病……”
“南方人说,老舵主‘抱王佐之才,逢世季之乱,君臣比德……器识功业与武侯等,而不能一展抱负,彷徨于绝海之上……’”
“李光地听说老舵主病逝,向当今皇上上疏祝贺说:‘小琉球长久以来没有被收复,主要是由于陈永华经营有方。今上天讨厌战乱,让他殒命……’”
“别说了。”老人终于听不下去。
老人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流淌。想当年,他们异姓结盟,拜天为父,拜地为母,从事反清复明的行动,是大清朝廷最为头疼的组织,多么意气风发……可是,天也!地也!
老人心里沉痛,看向面前要杀他的年轻人,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昏花的眼睛透过眼泪,有无限期许,还有坚持。
“开物成务,体仁长人。小琉球……”不光是小琉球,还有他们,以及这些孩子们,“至今犹受其赐,也是不枉老舵主一番心血。”
“至于郑家,老舵主生前就叹息过,‘郑氏之祚不永矣。’郑家……”
一世英雄的郑成功不在了,郑家也早已投降朝廷了。老人说到这里,心里终于生出一丝丝后悔。
他恍然发现,自己无权苛责这些受到老舵主的恩荫长大的孩子们。
罢了,能死在这小子的手里,也是不枉此生。
“事已至此。钟声敲响,你……既然已经投奔朝廷,就好生的……”不要做世人唾骂的“吴三桂”。
老人说出最后的嘱咐,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陈都司听到他的话,心里的怒火更旺。
突然仰天大笑。
笑声里有多少压抑,就有多少痛快。
“黎叔认为,你敲响这个十三座钟,就是死而无憾了吗?”
“不知黎叔有没有听到一句话?”短暂的停顿,陈都司一字一顿的说出八个字,“浴火重生,不破不立。”
老人蓦地睁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却是猛然推开身前的陈都司。
一柄飞刀朝陈都司的后心飞射而来,陈都司毫无防备,飞刀来势汹汹,老人的条件反射就是以身挡刀,哪知道又有一柄飞刀飞来,打落了那柄飞刀。
小小的飞刀,加上柄端大约四寸,大人手掌一半长,上面还有五彩丝线坠着,精致玲珑。
陈都司和老人一起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露出两个小缺牙的灿烂笑容的小四阿哥。
第171章
“小阿哥快躲过来。”
“阿哥你怎么来了?”
两句不同的话出来, 条件反射却是一样, 奔到小阿哥的身前, 生怕有人朝小阿哥下手。
小阿哥·小弘晙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致的动作,眉眼弯弯。
“阿玛派人来接应陈都司,一时没找到人,弘晙来这里听到声音。老人家, 陈都司,侍卫们去追坏人了, 这是麒麟血竭丹, 快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