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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幼稚得正酣,忽有一只纸鹤优优雅雅地飞了过来,不幸被泼红了眼的步成言击中,一只翅膀湿了大半,它重心不稳,一头栽在燕山月肩上。
燕山月连忙叫停,玩疯了的步成言还在那头眉飞色舞地大喊:怎么,山月认输了?
燕山月抿唇轻笑,一面装怂,皱眉点头不断重复着认了,认了,师姐饶命,一面小心翼翼地拈起肩头的纸鹤。
步成言终于意识到了异状,略收了收脸上夸张的表情,歪着头凑了过来。
燕山月轻轻打开纸鹤这是仙门惯用的传信方式,因着纸鹤的一只翅膀被泼到了水,其上字迹模糊不清,燕山月皱着眉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去看:师门有什么回?
步成言矮了身子,趴在燕山月的膝上从纸的背面向上瞧,努力辨认出字的轮廓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一下坐直身子:师门有变,速回。
此前在妖山,她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整座山头就只有鹿汀一只妖在家,如今想来,怕不是集体出动围殴仙门去了吧?
步成言对仙门本无什么归属感可言,但那毕竟是宋青舍命也要护下的地方,有了这层关系,步成言也不由得开始焦虑紧张起来。
燕山月表现得还算冷静,他快速将纸条收好入怀,一抬手拉起师姐,两人齐齐跃上佩剑。
这套动作在瞬息之间完成,期间二人无任何言语沟通,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令人羡慕的默契。
纵燕山月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步成言还是能从他明显加快的御剑速度上察觉出他内心的焦急和不安。
步燕二人历经万险走到这里用了数月,回山却只用了一天。
他们在路上做了最坏的打算,假想出一幕又一幕战火遍地的惨状,复又一遍又一遍地调整心态,但那也抵不住他们匆匆落地并看清仙门光景时,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惊。
比起哀鸿遍野,眼前的场景更加悚人。
那么大的一座仙门,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与他们离开时别无两样。
步燕二人面面相觑,立在山门前寸步难进。
这是在搞什么喵咪?
步成言挑眉看着燕山月,燕山月则动作麻利地去掏怀中的纸条。
纸条捏在手里堪堪展了一半,就有一个身影优哉悠哉地从仙门里踱了出来,步成言的余光瞥到了那点白影,警觉偏头去看。
这一眼,着实恶心坏了步成言。步升正背着手,微抬下颔,满脸高傲地站在山门正中,活像只要打鸣的公鸡。
而令步成言顿觉不妙的,是鹿汀居然出现在了步升身后。
这一大一小两坨害人精,着实叫步成言头疼。
步成言遥遥望着那方二人,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住了追云的剑柄。
步升领导瘾甚足地清了清嗓子,又着实顿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孽徒燕山月,还不跪下!
这一句底气十足,声如洪钟,足惊起周遭深林处的数只飞鸟。
步燕二人听了俱是一愣,步成言心头不安更甚那边的两大恶人不会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开始给他们乱扣罪名了吧?
燕山月依旧站得笔直,双眼平视前方,不卑不亢:山月不知有何罪过。
放肆!步升极愤怒地一甩衣袖,连站在这般远的步成言都听到了他袖间的猎猎风声,你身负妖力,分明就是妖人卧底,说,你埋伏在仙门多少年了!
听罢,步成言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今日可算开了眼界了。
步升这脸打得着实有点响,且不说他口中指责的妖人卧底此时正乖乖巧巧地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装良民,就说他居然有脸质问燕山月卧底多久了,燕山月不是他亲手带回来的吗?
燕山月的三观也被震撼了个彻底,一串音节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
其实步升有一点还真的没说错,燕山月的确身负妖力,也正因为如此,燕山月无从辩驳。
他是坦荡之人,断不会同步升一样,欺天瞒地,信口胡言。
燕山月这一停顿,让步升更加耀武扬威,他慵慵懒懒地抬手向后一指,一字一顿道:鹿汀作证。
躲在步升身后的小黑莲花极配合地点了点头。
我呸,你们这是狼狈为奸字尚未滚入步成言的脑海,她这通无声的控诉就戛然而止。
眼前画面,着实令人心惊,令人心寒。
步升伸出两根手指朝天一指,登时有数百学仙人如鬼影一般出现在山门四周,汉白玉砌就的山门之上下左右,皆挤挤挨挨地立满了白衣飘飘的修士,每个人手中都攥着一把拉满了的弓,数百枚箭尖直指步燕二人,杀气扑面,有排山倒海之势。
步升冷笑一声,淡淡吐出四个字:放箭,诛邪。
每一个字都落在同一个音调上,毫无起伏,听起来无比漠然。
且慢!步成言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大喊一声,同时向前跨出一步,下意识地将燕山月护在身后。
并不是所有的学仙人都像步升一样丧心病狂,大多数修士还是打心底不愿对同门动手的,于是,这浩浩荡荡数百修士还真就被步成言一嗓子喊得停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