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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脚步匆匆去了,李渊的目光落在窦承济身上,窦承济明白他要问什么,磕了个头,道:臣派人查过当日的情景其实因裴大人之案,当日的情景,臣曾经问过很多人,问过很多次。
窦承济心中越发镇定,因为从现在开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林公子早裴大人半个时辰到了客栈,看了一会儿雨
林公子三个字一出口,很多人心里都是一惊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有些人则想的更深:为什么窦承济会称其为林公子,而不是如先前一般,直呼林若?
林公子问店家有没有围棋,店家说没有,窦承济依旧讲的很细致,细致到了近乎繁琐的地步:林公子的随从林川准备出去买,林公子说算了,让店家取些笔墨纸砚来。店家问要写字,还是画画?林公子想了想道,画画吧。于是店家就送了画画的大幅的宣纸过来。
林公子看到纸愣了下,店家解释说,有些读书人到码头送行的时候,也会忽然想写个诗、画个画什么的,所以店里这些东西准备的很齐。然后林公子就开始画画。
林公子开始还画的很仔细,画了快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就有些不耐烦了,越画越快,最后连诗也没题就撂了笔。见他画完了,林川就捧了茶来给他润口,林公子喝了一口,就随手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当时桌子上铺着画,茶杯就搁在了画上就是凉亭那一块。
众人眼中的不解更甚:如果窦承济说的那副画,就是龙案上的这副的话,那么这幅画其实是林若闲极无聊在茶馆里画的?
这怎么可能?
这样一幅画,值得人花这么大的功夫去偷?去藏?
但如果这幅画真的是林若画的那副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陛下一开始会露出错愕的表情了:林若的画,他自然只看一线也能认出来。
问题是,林若他到底画了什么?
林公子又开始看雨,又过了片刻,裴大人就来了。一开始他们谁都没理会对方,林公子看都没看裴大人一眼,裴大人看了林公子一眼后,就准备从他身边经过,但后来看到了画,就停下来说话。裴大人说
窦承济的记性很好,将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错、一直不漏的重复下来,甚至连语气神态都学得很像。
包括那句德高望重、一呼百应,包括那句布衣之怒,流血五步。
李渊的脸色已经不再能用难看两个字形容了,他的手剧烈颤抖着,可见愤怒到了极致如果他这个时候忽然暴起杀人或者直接吐血昏迷,都不会有人吃惊。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生恐这份怒火会发泄在自己身上,却始终不明白,李渊为何会如此愤怒。
但窦承济还在说话:林公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接过了伞,走进了雨里,林川也跟着走了,没管那副画。然后裴大人就让人收了。
李渊的目光从跪着的人的脸上再落回画上,那一张张脸,如此清晰,如此鲜明在大殿上,面对着他,他们义愤填膺,磕的额头渗血,口口声声说他包庇人犯,口口声声说他乱了国法朝纲,声称他若不杀了那孩子就决不罢休;在画卷上,面对着那两个人,他们卑躬屈膝,满脸堆笑,就差将谄媚二字写在脸上!
这就是他的臣子?这还是他的臣子吗?
难怪那孩子说一呼百应,可不就是一呼百应?连死了都一呼百应!
裴寂,裴寂!
枉朕以为他一直忠心耿耿哈,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会在他还是唐国公的时候,将他灌醉令晋阳宫人服侍,害他犯下死罪不得不起兵造反?忠心耿耿会一边对他说自己将那孩子照看的好好的,一边令手下将人朝死里折磨?忠心耿耿忠心耿耿那这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这还只是秦王收集到的那的一小部分!
裴寂!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
李渊再度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目光落在画卷中心的两人身上,片刻后再次开口,语气竟听起来十分平静:郑大是什么来历?
窦承济答道:郑大是南城的一个混混,他的邻居们说,他没什么大的恶迹,就是为人阴狠了些。比较奇怪的是他整天无所事事,只靠典当度日,但日子却过得十分松范,时常光顾酒店青楼按说他家祖上没给他留下什么家业,当也当不出什么东西来才对。
臣按这个线索查下去,发现他每次都在一家名为诚济当的当铺当东西,每隔半个月或一个月去一次,每次当十两或二十两的东西。其中最近的一次,是用一个五文钱买的瓷盘,转手当了二十两银子
五文钱的瓷盘,当了二十两银子!
李渊冷冷打断道:诚济当又是什么东西?
窦承济迟疑了一下,才道:诚济当两年前转手了一次,新东家是齐王殿下妾室的父亲。
齐王,李元吉。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
除了李元吉,还有谁会对这幅画势在必得?
李元吉,裴寂他一直都很奇怪,裴寂从未见过林若,为什么一心一意想要他的命,现在终于明白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李元吉就看林若不顺眼,一次又一次的找他麻烦,还亲自在他面前陷害林若
想杀林若的,从来就不是裴寂,是李元吉!
而裴寂,为了帮李元吉做事,将他当傻子一样糊弄。
呵
大殿上响起一声轻笑,众人面面相觑后才发现,发出这声轻笑的,竟然是李渊。
李渊抓起画,缓缓站了起来,道:朕问你们,尔等意欲诛杀林若,为的是私愤,还是国法?
同林博远一模一样的话,这次出现在李渊的口中。
赵怀德心中大感不妙,正要开口,却见李渊手一抖,一幅画从他手上垂了下来,李渊再次开口,爆喝一声:尔等意欲诛杀林若,为的是私愤,还是国法!
画中各色的人物,毫无预兆的冲入所有人眼帘,跪下的人心里咯噔一声,手心里开始冒汗。
没有人怀疑这幅画的真假,包括李渊,包括画上的人自己,他们只怪自己的这番作态,正好被人看了去,画了来。
毕竟这画是那少年闲极无聊画的,毕竟他画完以后随手就扔了所以它怎么可能是假的?
若画是假的,裴寂藏它做什么?若画是假的,齐王偷它做什么?若画是假的,郑大怎么会死?若画是假的,郑大的女人孩子又怎么会被杀人灭口?
怪只怪齐王运气不佳又用人不慎,先是偷画的时候发生了哄抢,后是郑大监守自盗,将找到的画藏了起来,最后导致画落在了窦承济手中。
赵怀德定了定神,强自道:只是一副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龙案上的箱子被李渊一把扫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林林总总散了一地,李渊寒气森森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道:尔等意欲诛杀林若,为的是私愤,还是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