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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给了他暗,却同时也给了他光。但最后到底什么都没有留下,只余一捧灰烬。可是,这样的结局也是好的。他想,宋观死在他手上,溶解在他心里,这样的结局也是好的。然而那个人还没有在他心里化完最后一块残骸,又被那样血淋淋的挖出来。一纸文书,他是云叔的儿子。然后有些事qíng突然变的脉络清晰,譬如日记里的那句有点让我不能相信这是那两个人的孩子,譬如过去他不明白,为什么云叔来了的时候,他总是要在宋观的手上遭更多的罪。他是云叔的儿子,宋观知道他的身世,一直知道。
他想起了最初宋观领养他的时候,在孤儿院,那时侯他懵懵懂懂的,孤儿院里气氛紧张,他只知道大抵是要来了什么很重要的客人,但他觉得这件事同他并不相gān,他年纪算是大的了,七岁并不是个适合领养的好年纪,因为这个时候的孩子已经记事,而且他生的也不好看,长年的食物不足营养不良导致他一直瘦的皮包骨头,他眼睛很大,因为太瘦显的眼睛越发的突兀,一眼看去有些吓人。
那时候对他来说,第二天会来什么客人他一点都关心,因为领养是和他无关的事qíng,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被人领养走,他曾经那样羡慕偷偷的想着如果被领走的人是他就好了,这个念头一次无意间说了出来,而后被别的小孩狠狠嘲笑有人肯领养他那一定是眼睛瞎了,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再没有想过这件事,大抵他自己也是认同这个看法的。于是关于明天他只是有那么些期许的想着客人们会带些什么吃的。
第二日他见着了宋观和云叔,彼时阳光明媚,许多年后的记忆里,那个少年的模样一直清晰如昨。老旧的砖瓦,那人穿着白衬衣,是黑的发。宋观问过院长话后,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他身上,笑了一下对身旁的人说:就是他了。他听见这句话,愣了愣,隐约猜到一个可能,心跳猛然加速剧烈的恍若要跳出胸腔。
第一次的相见,宋观朝他伸出手,那时他屏住呼吸,他想要握住那人的手,又顿住了,因为他想起自己的手有些脏,一种羞耻而又难过的感觉浮上心头,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手足无措,他想着自己的手这么脏,怎么能碰着那个人呢。
那样gān净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院长的表qíng有些不好看了,重重的咳了一声,他手忙脚乱的回过神,对面这个人微微弯下了身子笑着看着他,他脸红着用力的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两下,终于小心翼翼的伸出,握住了对方的手,甚至不敢用力,只那么轻轻的碰着,好像那是什么极其珍贵的事物,要小心对待。一旁的云叔对宋观说:你眼光倒是独特。顿了顿,失笑,自己都还是小孩子呢,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摸着自己的下巴说,现在你年纪不够,不能领养,要不暂时先把孩子放在我名下好了。宋观听到这句话时候,表qíng变的有些奇怪,默了半晌,笑起来,说,好。
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一切就都错了。
一切都是错。
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宋观,横亘于过往的十一年一点都没有。就好像他不懂为什么宋观要对他做出那些事,却又要对他好。宋观真的很奇怪,好像睡前一定要将水果摆在他身上然后浇了酸奶这样吃下去才能安心去睡觉,并且最初时候表qíng痛苦的好像吃的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到后来逐渐面无表qíng而后又逐渐肃穆的仿佛是在举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宋观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这个问题在看到那纸文书的时候有了那样清晰答案。那个人看他是个笑话,只是将他看作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存在,而他所受的一切不过那人一个隐秘而随意的恶意报复。如同当年这人给他取的名字,小名,建人。那人说是十年树木,百年建人。真是这样?到底不过一个恶意的嘲弄。
他想起很多事。譬如那黑暗里一个吻带来的苦涩的甜蜜。那时曾经有过的要和宋观一直到老的念头。会老到牙齿掉光,身上脸上都是褶子皱纹,眼睛都看不清楚景物了,连走路都困难,想想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糟糕,可只要想到这个人在他身边,好像一切都变的染上一层暖色的光。那叫白首到老,是个古语,执子之手。又譬如生病的时候,他病的迷迷糊糊,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身旁有人闻言拍了拍他的背,我在的。那人说我在,于是他听到这句话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再去想的安然入眠。
曾经一度困在墙头,忘了是因为什么,总之他半坐在围墙上,他在游乐园玩跳楼机可以面不改色,却因为这样一点的高度而面色有些发白,宋观在底下笑的直捶墙:你居然怕这个?那副笑岔气了的模样让他手痒的想要做点什么,比如脱了鞋子直接拍在对方脸上。终于宋观笑够了,就这么张开了手臂站在墙下,阳光落在他身上是温柔的颜色,宋观脸上还带着笑意:跳下来吧,我接着你。似乎有这样一瞬间全部的景物都黯然失色,霍姆斯的书上写着你灵魂的yù望,是你命运的先知,那都是未明的悸动。
那么多回忆到头来都成空。
他攥着那份亲子证明,一点点撕碎了揉碎了,咬着那碎末的纸张,他把它们全部咽下去,吞下去,恨不得就让这一切都这样烂在肚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许多年前第一眼的相见,墙上爬满了的深绿浅绿浓绿淡绿的地锦,白色衬衣的少年笑意清浅。章有从没有跟人说过,他第一眼见着那个人的时候,就是喜欢的。
而那时阳光大好,空中暗暗浮动着不知名的花香,章有面前的少年站在老旧的墙头跟下,看着他笑,只是和面上笑容不同是,少年漫不经心又嫌弃地在心底想着,这可真是个难看的脏孩子啊,真是丑死了。
【番外完】
第33章 第二弹 转场篇(下)
章有的事qíng不提,但其他的事qíng倒还仍是有很多可以说的。
jī蛋君想了想,挨过去了点,问宋观:你还记不记得你刚结束了第一回合后,跳楼死回来的那一次?
这个宋观自然是记得的,毕竟跳楼这种体验实在是等闲难以忘记。
说起来到现在,宋观差不多的是经历了三个回合的剧qíng或者用两个半来形容是会更贴切些。第一回合是乔师弟,第二回合是小章有。这两个都是明确清楚的,而如此两周目之间着实还横着一段早夭的剧qíng。
这段剧qíng正好关乎于第二回合里宋观的那位四叔,结果好死不死,那时候宋观经历完第一周目被nüè杀,并第一次见着jī蛋君,正是qíng绪十分不稳定的时候,而那时宋观同jī蛋君正是两只互殴到一半,结果就被qiáng制传输到了新的一周目,此一周目原本应该展开的就是四叔的相关剧qíng,但宋观那时半点走剧qíng的心思都没有好么,同周围人刚打一照面他就一个跳楼把自己给跳死了,死回去找jī蛋君,于是这真是秒速夭折的一周目。而正是在这样一个周目结束之后,才有了章有的这一段剧qíng。
jī蛋君说:你那回,不是见着一个被绑着的人么,就是被打得很惨的那个,除了脸还好好的之外,身上全是伤。
宋观回想了一下,表示自己记不清了,毕竟那一回于他来说是十多年前的事,只留了一个大概的那么一个印象,唯一记得的比较清楚的就是那次跳楼真的很刺激,死的时候感觉也很销魂。
jī蛋君说:那个人,就是你后来碰到的四叔。
宋观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见着四叔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眼熟,竟然是这么个缘故。
说起来,这件事,有点坑爹。jī蛋君说着便觑了宋观一眼,目光千回百转的,透出十分的抑郁苦bī。
不得不说它jī蛋君真的是颗很不寻常的jī蛋。明明光溜溜的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长,看着也就只是个头大些的jī蛋罢了,可这光溜溜的蛋壳身子,楞是能叫人充分感受到它一眉一眼上的喜怒哀乐qíng绪变化,实在是让人由衷的有种活见鬼的感觉,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jī蛋君它,果真不是一枚普通的jī蛋。
你现在应该也猜到了,这两段剧qíng是连着的,jī蛋君觉得有必要jiāo代以下背景,主要就是围着李家展开的事qíng,前头那个关于四叔,后来那个关于章有。jī蛋君琢磨了一下该怎么说才好,四叔是里李端云,章有剧qíng里一直住院的那个,嗯,你还老是送他青蛙。而云叔也就是六叔,则是叫李默云。这两个人是兄弟。顿了顿,至于章有,他是云叔李默云的儿子。jī蛋君看着宋观说,他们三个就是李家的主要人物了。扭了两下身子,这大段的剧qíng里,叫宋观的有两个。你跳楼跳死的那个是大宋观,后来被四叔收养了的那个,是小宋观。他们两个,jī蛋君如是说,是父子你也是注意到了的,你是小宋观的时候,很多人都叫你小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