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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一句子叫做我当真是没有想到,谁都没想到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宋公子,不知哪里学来的这么敏捷的手法,众人只见小公子淡定地一撩衣摆,抱树一窜,猴一样地爬上了树杈,任他阿爹在树下气得láng牙棒一抡,将树身砸得整个儿都抖了三抖,小公子偏偏还就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形于色地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枝头往下看。
    啧,那副样子,倘若在往他怀里塞上一包瓜子,那他整个就是看猴戏的模样。
    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信不信我当场锯了这棵树再打断你的狗腿!
    一片嘈乱里,宋二公子的书童,知书,站在树下,直接看呆了眼。
    他张了张嘴,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心里涌上一股悲怆之意。妈呀,少爷,你这是反了天的节奏吗?老爷他真的是会说到做到啊!为什么不能好好站在那里让老爷打断腿呢?现在这个样子,等会儿就绝对不会仅仅只是像之前说的那样,只是打断腿了,这肯定是要打断腿的同时还打断手啊!
    第103章 无忧番外不慕
    【可我今生遇你,如何无忧】
    江湖传闻里有一酒,名醉生梦死,据说沾着一点就能叫人大醉一场,醉后醒来便是前尘忘断,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得gāngān净净。可这酒也仅存在于江湖传闻里,倒也没人真的见过,客栈酒楼里同样一个名字卖出的醉生梦死,价比huáng金,但那也没什么奇特的作用,只不过是些好酒罢了。
    那一日乔望舒在破旧的寺庙里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想不起来,身上疼得厉害。躺在污脏的地上,透过破损的屋顶,隐约可见天上一轮圆月高悬空中,衣衫上全沾满了血,他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旁人的,血迹gān涸了同伤口衣衫粘连在了一起,腰侧划开了一大道血口子,也已近溃烂。
    枯树荒鸦的野外,蛛网也蒙尘的小寺庙里,佛像静坐在神龛之上,目光低垂似俯瞰芸芸众生,却斑驳得早就不见了慈悲模样。忘记了一切的乔望舒那时找遍了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只翻到了一封信。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血迹,唯独怀里这封信被珍而重之地藏着,半点血迹未沾,gāngān净净到近乎清白的模样。
    这大概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乔望舒这样想着打开了那封信,泛huáng的白底,黑的字,那封信字迹明白,内容清晰,叙述得有条有理,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倘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当中有些字像是被水滴打湿了,字迹模糊地晕染开来,他看不清上头写的是什么,于是就连蒙带猜,但好在也不影响全篇的阅读。
    乔望舒很快读完,知道了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大致qíng况,并有了初步的打算。他不认识什么人,不记得任何事,连自己是谁都是看着这么一封信才知道,所以至少去找到那个在这封信里,被反复提及了姓名的那个人。那个人是线索,是关键。至少杜姓的这个公子便是与他并不是信上所说的那样关系,也肯定知道这一切发生的缘由事qíng。
    粗略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明明已经不记得这一切,却还潜意识里地记得这些救命的技能,这荒郊野外的破旧寺庙,夜风chuī得飞檐上挂着的铜锈铃铛发出喑哑的声响,乔望舒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口,迈步走出这座小小寺庙的时候,踢到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很小的一个,还没有拳头大,花卉纹路,他捡起来看了一眼,里头空了,什么都没有。
    乔望舒自然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瓶子的记忆的,他自然也是不记得,在此之前,自己是如何亲手打开了这个瓶子的盖子,将这一整瓶的醉生梦死尽数饮下。
    传闻里的酒,醉生梦死,既是醉生能梦死,便可一醉解百优,那甜香的酒液入喉,也就不用说是曾经放下的或是放不下的,总归统统什么都不记得。忘断前尘,断了的是尘念。神龛上剥落了眼鼻的佛像,面容狰狞里,无声慈悲地注视着所有一切的发生。
    在那之前,有人名叫无忧,在那之后,这世间再没有无忧此人。
    应是彼时落日西沉,胭脂血色胭脂灰。无忧不知道那个死去了的人,是不是早已谋断了所有一切的发生,到底谁欠谁的,命里纠缠早就说不清楚。
    恍惚里当年厅堂之上,烛火拥簇里,宏大的钟声回响之中,宋观拾取了净瓶柳枝点在他的眉心。他说免你惊,他说免你苦,他说免你四下流离,他说免你无枝可依。那一点柳枝露水顺着眉骨滑落,倒像是落了一滴冰凉的泪,这叫命中劫数,所以日后里,他得偿还他这一滴泪。
    将醉生梦死尽数饮尽,因为这是宋观给他的,哪怕见着那封信的时候心好像被丢进了油锅里一样,可这既然是他给他的,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但还是有些事qíng,怎么样都无法释怀。
    那一年柳眼chūn相续,宋观说,无忧,愿你一世长安,无忧,愿你百岁无忧。
    杯酒入喉的时候,有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没入两鬓里,便什么痕迹都不见了。
    是了,你为我取名无忧,可我今生遇你,如何无忧。
    【番外完】
    第104章 师弟番外平行
    【十余年前,你还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十年之后,乔明遇到宋观,那是在少阳派,中途偷换了壳子内里的宋观,那时他是乔师弟,那时他是他的大师兄,那时的乔明不知前因,也未曾预料到后果。
    这也许是冥冥中注定,谁也逃不离的诡异命局。十年之前,他被那人所在的魔教,屠戮满门;十年之后,他为了那个人杀光了魔教上下全部的人。可是这些事qíng,谁会知道呢。
    婴儿蓝的天空里浮动着苍白无力的白云,在少阳派时,乔家的那些往事,于乔明来说,都是已成定局,而对宋观来说,却是一切尚未发生。
    两个人就像两个平行平面里的两条线,无论如何放置,即使投影相jiāo,本身也绝无相jiāo的可能。
    这十余年前的重逢,这也是十余年前的初见,遥遥一瞥,细雨三月,看来遍是桃花水。
    这算重逢,也不算重逢。
    那时的乔明昏迷着被乔望舒抱着,宋观不甚清楚地看见一眼,割裂了时间的相遇重逢。
    可是十余年前,你还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原来这结局早已写定,纵然对面相逢相见应不识,又何必执着。
    【番外完】
    第105章 裘长老番外荒骨
    大多数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恐惧。人们贪恋着尘世种种,不愿就这么空白离开,所以死时也要带上自己生前喜欢的东西作为陪葬,以期自己死后在另一个世界还能再次拥有。有人名剑陪葬,有人huáng金陪葬,有人秘籍陪葬,有人美人殉葬。裘长老死的时候,这些东西他都没有带走,没有什么神兵利器,也没有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连一身衣服都是从简,唯独手里握着了一只糙编的蚱蜢,丑丑的一只,丑得颇为别致,已是有些旧损的样子,但经过特殊的手法处理,所以也就一直完整地保留住了最开始那副丑丑的模样。
    一个蛊人的命本来就长久不到哪里去,裘长老活在这世上有四十年,已是难得一见的长命。大限将至之时,他已有所感,自请离去,于大山里选了一个无人踏足的险地,等待死期降临。教中的事务早已有所了结,当年小教主死了之后,顾长老用小教主的尸骨重新炼出了一个孩子,他看着那个孩子自骨灰里重生,又长到了换牙的年纪,自请离去的时候,他将教中的其余事项托付给了葛坛主,所有事qíng都有后续安排,自是不需要他再cao心。
    他握着旧损的糙编蚱蜢,听着石dòng里水滴一点一滴坠落的声音。湿漉漉的石dòng里黑暗得几乎没什么光线,他也不需要什么光线。生命在等待里一点点流逝,那些偶然出现的暗沉天光像是海边起伏的làng涛一样侵蚀着他的记忆。这一生回想起来其实单薄得没什么质感,犹记得当年他诞生在这个世上时,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光线昏沉的dòngxué,那时脑中一片空白地凭着一股几乎吞噬了大脑的饥饿感行动着,他并不明白一切的意义,只是饿,偏偏却闻见一股极为甜美的香气,那样甜美得让人想要一口吞掉的香气,隔着一些死物障碍,仿佛近得触手可及。
    于是手指破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石封,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迫不及待。抓碎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他终于在那层层的石封上破了一个口子,第一缕洒落进破损的口子里的光线是明亮得如同破碎水光的月光,他的手从那个破损的口子里伸出,漆黑如墨的石封与他病态苍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石封就像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的蛹,而他是破蛹的那一个。
    在宋观母死后最初的那几年里,裘长老常常在夜里梦见这个画面,那时山高月小,明月高悬,粉衫的少女立在十五步之外的地方,她朝他伸出手,肤色是透了明的白,连嘴唇也是苍白颜色,唯有十指丹蔻红得分明,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像微微张开的一张女人的小嘴,有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正是他之前在蛊冢里闻见的香甜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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