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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步一步走下来的脚步声,听得诸人心里头的肝颤,不少人心里头感叹着叶御史这回是死定了的,好好的年青人,到底是太冲动。这风骨单论,也只能锦绣了史册,叶家人丁凋敝,却是难得什么好处。可叶御史若志在于此,也由不得他们置喙,个人有个人的追求,总归到此,大多数人心里便也就剩了一句话,叶御史,好走,不送。
太后面无表qíng地走到了叶御史跟前,手里握着那一卷折子,叶御史跪着,他站着。
跪着的叶御史死死地盯着那一张脸,不移开分毫目光,眼前的这个人还似曾经模样,但人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唯有眼底一颗泪痣像极了亘古不变,多qíng也似无qíng。
折子之上,叶御史说太后入宫之前,便同宋家的大公子不清不楚,这一点是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证据,他凭借的,其实只是所谓对于qíng敌的雷达感应。宋家大公子同太后到底有没有不清不楚,这件事,只有太后自己知道。叶御史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本人,倒是的确与太后曾经有过些不清不楚的过往。
这不清不清楚的过往,累得他到如今尚未嫁娶,爱生恨早就积到了一个临界点,到如今大楚变天,先皇死得不明不白像个笑话,这爱恨jiāo织的感qíng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其实叶御史也不大明白自己这么做到底图得什么,只是他自己过得不快活,他也不想要跟前这个凉薄的人过得太舒心。
太后一把将手里的折子摔在了叶御史的脚底下,他看着跪着的人,眼里殊无笑意地勾了勾嘴角,轻飘飘的一句叶爱卿怎的跟那些市井里,那博取众人注意来挣些钱的说书之人一般,净说些胡话。
自此,叶御史也是彻底炸了。本来么,他前头是逮着谁都骂,之后是单单就骂太后一个人,说得是字字诛心,一句比一句黑。这件事告诉了我们qíng侣撕bī的危害xing到底有多大,尤其是那种之前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贴身挂在你身上那种,就是这一类人若是翻起脸来,那满兜子都是你的黑历史,真是什么都能挖出来说一说,简直不要太醉人好吗。
太后也是由着他骂,等叶御史骂够了,便起身呵斥一句够了,然后装起了一手的好白莲,呵斥完那一句够了,就先提了南方洪灾的这一事来说项,末了再表一表自己多委屈多尽心多尽责,居然还有人提着些没影儿的事qíng泼他脏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这么惨。他从小到大就一直仰慕先帝,进了宫之后也就心里头只有先帝,如今被人这么污蔑,也真是没法活了。
叶御史真是气得肝疼,太后若是有心要气他,那真是随便nüè着他玩的。就这么着叶御史回家一夜未睡地独坐到天明,他想了很久,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吐不出又咽不下,一旁桌子上还摆着前几日的时候的折子糙稿件,神思游离之间,瞥着了那个宋字,于是心里头那股邪火蹿得越发猛烈了,然后他想到了宋家大公子同太后之间那点子事,一夜未睡之后的脑子不甚清明,反正朝堂上他也是胡来了,也没了什么顾忌,此刻只想着要当面去骂一骂宋家的大公子,这念头起了,怎么都止不了,压都压不下去。
于是风风火火的叶御史,风风火火的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批了衣服就跑去了宋府,倒是没想到宋府闭不见人,他是知道最近这些时日,已经出家了的宋大公子现在是在宋府管教自家的二弟的,叶御史怒拍大门也没人回应,心头火气也什么不管了,撂下一句给我等着,听得门后的守门人纳闷疑惑这到底什么回事,就见着不一会儿之后,叶御史雇人扛着梯子竟是要来爬墙了!
守门人:=口=!
这搞什么!
叶大人你是要怎样啊!
守门人吓得直接开门奔出去:叶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叶大人!
那宋府大门外头无比热闹的一片,也聚集了不少不明真相的旁观群众,而宋府里宋观正在书房里头,于大哥的盯视之下练字。谁让宋观写的字,不太符合大哥的审美。
其实宋观这一手字写得倒是挺不错的了,但是大哥不喜欢,于是宋观只好练练练。没成想练到一半的时候,就来人通报说叶御史因为没得进来之后,就带人扛着梯子要来爬墙了,宋观听到这个之后,因为最近一直一直被大哥盯着练字练得要傻了,难得碰着件事儿,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便非要跟着一同去院子里去看那个爬墙的叶御史。
大哥是让他滚回去好好待着练字,但宋观不顾大哥要打他的眼神,大概因为他也是知道了,宋瞻如今是不会随便打他的,眼神恐吓归眼神恐吓,宋瞻的底线也是叫他试探得差不多了,此刻也不过验证一次,便硬是跟了过去。
彼时宋府大院,九月桂花,叶御史挣脱开底下宋府侍从的拉扯,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爬上了这白墙头上,他气息尚未稳定,听着有人说了一句:叶御史可是要抓稳了,小心掉了下去。
是含笑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叶御史怒气冲冲地攀着墙头抬头一看,就见着了宋大公子边上的宋二公子,一身白衣的便服,正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叶御史一愣,本来已经准备好的滔滔不绝的骂人的话,居然都卡在了嘴中,再加上一时不察,身后正好有侍从拉扯着他袖子,那力道过大,竟将他拉扯得直接后仰着跌回了墙外去。
这一日叶御史没去上朝,第二日也没去,因为叶御史这一次宋府爬墙的后果是受伤颇重,闪了腰不说,还掉落的位置不太好,是断了腿,所以这一段时间怕是都不能上朝了。
第120章 第九弹 人人都爱宋丞相
叶御史爬墙一事,宋观跟着宋瞻身后去看热闹。
当时宋观看着叶御史脸红脖子粗的,又这么四仰八叉扒拉着墙头,他想着自己被禁足家中,也是有这叶御史嘴pào推动的一番功劳,再加上对方上表骂自己的话骂得很难听,而且都是胡编乱造,宋观自然对这个叶御史没什么好心的。不过大哥在他旁边,宋观不能失了仪态做出些掉bī格的事qíng,不然就得被大哥打了。所以,看着叶御史那láng狈的样子,宋观抱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轻不重,张口讽了一句。
就是没想到这叶御史运动神经这么差,还这么不经吓。
眼见叶御史摔下了墙头,大哥眉梢都没有动一下,那表qíng让人完全瞧不出什么意思。然后大哥就让一旁的小童子拿了鞭子过来,这个时候宋观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xing,他还在同qíng掉下墙头的叶御史,因为在他猜测里,大哥拿了那鞭子是要去抽那倒霉御史的,毕竟我大宋府的墙头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爬的,这要是开了一个先例,以后可还哪里得了哇。结果他怎么都没料到,大哥拿了鞭子,不是来抽叶御史的,而是来抽他的。
第一鞭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宋观还有点傻眼,眼看着第二鞭就又是当头抽下来了,宋观见势不妙,也不问缘由,赶紧就手脚麻利地往外跑。
尼玛神经病大哥又发疯!可惜他跑得是快,但还是闪得不够快地被抽到了好几鞭子。
大哥手里头那鞭子是厉害得很,抽下来当下便是皮开ròu绽的下场,宋观挨了好几鞭,身上雪白衣衫顿时便见了血迹。
也亏得院子正中一棵祖宅老树,虽然这棵树他以前没爬过,但宋观这周目里爬树也不是第一回了,他被宋大公子追得无处可躲,眼里瞧见这棵树,便熟门熟路抱着树,直接三两下就爬上了粗壮枝gān。
宋大公子握着鞭子立在树下,看着坐在粗壮树枝上的宋观,一时有些愣怔,半晌有些愠怒地说道:你给我下来。
宋观只觉得背上火辣辣地疼得慌,再看树底下让他下去的宋瞻,只觉得眼下这画面是何等的眼熟。当初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不就是被原主的阿爹追打得爬上了树,又被威胁着让他赶紧滚下去。现在就轮到原主的大哥来上这么一出,由此可见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观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臂,对于树底下宋大公子那句让他下来的话,只作没听见。宋观他今日穿得一身白,眼见着自个儿白衣料子上渗出来殷红血色鲜明得十分刺眼。他是手上也被抽到了,衣服倒是没破,卷了袖子一看伤口,宋观便吸了一口气,心想尼玛这下手黑的。
树底下小饼还拦着宋大公子,喊着二少爷已经知错了,宋观看着自己这皮ròu翻卷的伤口,也亏得小饼先前拦了几下,不然眼下这伤口是更要骇人的了,他心想小饼果然够义气,不枉他往日放学的时候塞了小饼那么多的零食点心,就见着小饼拦着恼怒的宋大公子,正在树下朝他使眼色,瞅着了空隙在大少爷看不见的角度,冲着他没声音地做了个口型,意思是让宋观快哭,而且是让宋观去哭已死的宋大学士和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