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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特一下子如同被毒蛇咬了似的松开手。
他闭上眼,粗bào地压在这个人身上,进出的动作是接近于泄愤一般的毫不留qíng,然后猝然里他将此人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翻过来。并不算意外,他看到的是这个人脸上的血泪。一只被他刺瞎了的眼睛闭着,面上是蜿蜒的血迹,另一只完好的紫灰色眼睛正向他望过来,神色难辨,只淌下来的是泪。
心脏仿佛被烧灼。
他抓住这个人的肩膀,低下头去,嘴唇有些颤抖地吻住那道血痕。
舌尖尝到一点血的味道,也尝到眼泪的味道。温特慌忙挣扎着从梦里惊醒,是他自己不想再将这个梦做下去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去会在梦里梦见什么。
明明一心想着要折磨这个人,想要报复这个人,想要踩碎这个人的骄傲,想把这个人毁掉。无数次,无数次。这个人惯常喜欢的擅作主张,一向高高在上的行事姿态,永远不可一世的对人态度,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变态施nüè嗜好,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比痛恨。
然而,可笑的是,当这个人真的哭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根本见不得这个人低头尽管所有一切只是发生在梦里,甚至这个人的哭,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场梦而已。
太荒唐了。
宋观压根不知道主角受温特心里现在想的都是些什么,也不知道对方近来的几个晚上,做了和自己相关的,多少个bàonüè又旖旎的chūn梦。他只是发现马车上的几个靠枕,在路途中被换成了新的,品质远比温特最初收购来的要品质好上许多。他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温特故意收购了几个别人家用来踮脚的酸臭靠垫,和其他的混在一起,就盼着他能选中,这是温特闹着的不为人知的整蛊游戏。
抵达特拉维夫这座城市时,是正午。
宋观下了马车走在街上。这座他曾经生活的利贝尔之城,他印象里的景象,和现在亲眼所见的完全不一样,据说这座城市一度半毁于战火,后来重建,所以如今的城市,就和以前的全然不相像了。
而要查到蒙巴顿这个人并不是算很难,但人已死了很多年了,葬于西郊最大的一个光明教的墓园里。宋观沉着脸,带人去了那处墓园的教堂。天空之中有大朵的白云,将太阳遮挡,所以穿透厚重云层的阳光,呈柱状倾泻,竟是ròu眼可见的一束束光柱。
这景象有一种虚幻的梦幻感,仿佛天路垂落人间,世间一切的得或者失,喜或者悲,所有的一切都尽将被净化超度。
墓园宁静,青糙依依,花树繁盛,偶有几声鸟鸣,宋观花了一些时间才亲自找到蒙巴顿的墓碑。除了名字之外,这墓碑上面没有墓志铭,也没有出生的年月日,只有一个去世的时间,字迹刻印得很深。
温特立于一旁,打量着宋观的表qíng,半晌,出声问:大人,这位是?
宋观微微一抬下巴,慢条斯理地摘了手上的手套:仇人。又补充,一个不是很重要的仇人。说完这句话时,他一脚踩在了墓碑的碑面上,这个动作惊得其他五位黑羽军都愣怔了一下。宋观脚掌在那个墓碑的名字上碾了一碾,声音很冷,但很轻,像是怕打扰其他安眠于此的死人,又或者其实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刚好没有力气所以声音很轻而已,他说,给我把这墓给掘了。
第267章 第十六弹 贵族
那是百年前的死人, 到底哪来的深仇大恨, 以至于到要掘人墓的地步?
温特搬了椅子, 让宋观坐于一旁看着黑羽军挖出深埋地底的那具棺材。
他不明白老人想要做什么,只凭借自己所掌握的qíng报, 他找不出蒙巴顿和老人之间的任何联系,所以他完全想不明白。
正午之后过一点的时日,大约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了。棺盖被掀开,充足的日光之下,棺材内沉睡了近百年光yīn的死人重见天日。因为经过特殊的魔法加持,所以尸体仍旧栩栩如生地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仿佛还活着, 只是闭目小憩了一会儿, 下一秒就醒转过来。
温特仔仔细细的,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具尸体,从头到尾, 然后心中也承认, 这个过世百年的人, 的确相貌不俗。
看不出年纪的男xing尸首,面容还是年轻的, 只有头发全然苍白温特看着就联想到大公本人身上了。不是因为相貌,只是因为大公使用完大型魔法之后会变年轻,如此境况下,年轻的大公发色,也同样是白色的。那种苍白的感觉就像此人。而他知道, 真正年少时候的大公头发并非白色,他见过画像,是一种浅淡的铂金色。
所以两者之间是有什么联系吗?
他转头去看老人,带一点探究的意思,却见原本死死盯着棺内尸首的老者忽然深吸一口气调开了脸,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收紧握了一下,跟着没一会儿又慢慢松开了。
他看见老人抬起了手,是对他说的:把鞭子给我。
鞭子。
近些时间里连日梦中的纷乱景象,因老人口中的鞭子二字被蓦然勾起。一时间温特脸色微红,好在此时也无人注意他,他定了定神,回告说鞭子在马车上,便折返回马车那儿取了鞭子递jiāo到老人手里。
眼见接过鞭子的老人,杀气腾腾地执着鞭子走向棺材,温特皱了一下眉。在他的印象之中,老人一直以来的qíng绪都是展露不多的,通常不是面无表qíng的模样,就是偶尔带着一点讥笑意味的鄙夷。他是第一次看到老人如此这般的qíng绪外露的样子,仿佛枯枝一下燃着了火。他不明白了,这具尸体到底有何能耐缘故,竟然能让人有如此反应?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qíng更加让他吃惊。
老人脸色yīn沉如水地挥着鞭子抽向那具尸体时,温特有被那杀意给煞到,他心中一震,冲口而出的一句:大人。
对方似全然未曾听见。
温特看着老人举起鞭子,一鞭接着一鞭,直至最后把那尸体的头颅都抽断了下来,他心里头冒出一点形容不上是什么具体模样的感受。待到老人终于停手,将手里的鞭子随手扔掷在棺材里,温特仍怔忪地盯着那根明显是被遗弃的鞭子出神。耳边传来对方的命令句。言语间还有些急喘,呼吸显然没平复下来,宋观说:全烧了,处理gān净。
这是要
飞灰不留吗?
明明大白日,竟觉有些冷,是心底发寒,却莫名还带一点诡异的战栗兴奋。
温特微微低头,收敛了一切qíng绪,单膝跪下,反正也没说就一定是黑羽军的差事,他自主请命,声音很镇定:是,大人。
年长的贵族对之后的处理没有多加指示,只在黑羽军的陪同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地,似乎在这个地方多一秒都不想留。
温特注视着对方离开,直至那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然后他转过身看向敞开的木棺。已成七零八落模样的尸体横躺其间,衣饰简洁,并无多少陪葬品,只脚底踩着一个卷轴。
老人面对这具尸体时太失冷静,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温特弯腰将那卷轴取出,展开之后他看到是一张附于卷轴之上的油画,图画色调十分沉郁浓艳,几乎生出邪恶的意味来,那上头画的是一个脸上五官缺失的人,呈现出被禁锢的姿态坐在椅子上,空白的面上,约摸是人脸眼睛下方一点的位置,有一道红痕。
不明其意的画。
温特将油画从卷轴上撕扯下来,并不珍惜地将其随手折叠成巴掌大的四方形,揣入怀中。漫不经心里,他丢了一个魔法火焰在棺材内的尸首上。
与此同时,在火焰彻底燃烧之前,温特俯身将被对方随意一掷的鞭子捡起。
金色花纹的白色皮质鞭子,他打量着,掐着鞭尾,手指慢慢抚过鞭身,先前那种难言的qíng绪又冒上来了。而此时细细琢磨分辨,竟像是嫉妒混杂着不甘不甘得显然带出几分怨意。
这鞭子,明明就应该是他的。
一直就是专属于他的不是吗?
那人用鞭子,至少用这根鞭子的时候,打也应该是只打他一个人。
棺材里这个死人,算什么?
古早的尸体被烧得吱吱作响,温特根本没有心思再多看,只将手中的鞭子也一并丢进火里。最后烧得焦尸一具,他觑了一眼,伸脚踩上去。
骨头很脆,一踩就全碎裂开来了,沾得他鞋面上好多碎骨粉末。
去见大公之前,温特换了一身衣服。
宋观坐直了身子:都烧掉了?
温特回答:都烧了。
半晌,宋观说了一句:行。
此回他们一行人并未在特拉维夫这座城市多做逗留,甚至都没有过夜,而是连夜赶路,目标直指此次行程的最终目的地,一座被革命军占领了的城池。据说城主一家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挂在城墙上,场面十分血腥。革命军如此举动,与其说是威慑,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为了摆出挑衅当局掌权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