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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乾是觉得宋观什么都不记得挺好的。
宋观很不赞同:你太不是人了。我这什么都不记得,我还怎么工作?
李新乾:傻bī,你大学还没读完呢!
宋观呆了一呆:那我考试怎么办?
你这不挺伶牙俐齿的?我看考个把试也不会难倒你的么。李新乾一脸的幸灾乐祸,可以说是十足十的不怀好意了,再说现在放暑假,你自己趁机努力补一下以前的知识,不就行了?
宋观偏头问:我学的是什么?
李新乾:环境工程。
听到这个答案,宋观久久不能言语:这gān什么的,学完之后去种树吗?
李新乾狂笑:你自己要选的专业我知道个鬼啊!当初我也这么嘲笑你的来着!
若不是还要李新乾来开车,宋观早就打死李新乾了。
宋观决定暂时不再谈论这个,抛出一个疑问,我一个人住?
李新乾戏谑道:不然呢?你觉得你是跟你哥哥住,还是跟女朋友住?你又没女朋友。
之前没说到所以压根没想起来,现在谈到了,宋观有点不太相信李新乾的话:我怎么会没有女朋友的?这不科学,我看起来这样青年才俊,不可能没有女朋友的。
李新乾哼了一声:那要问你自己了。
宋观思忖片刻,感觉只有一个答案,但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只是稍微有点吃惊,并没到大惊失色的程度:你是说我喜欢男的?
李新乾几乎脚踩急刹车,什么鬼?!
宋观:不然就毫无道理了。
李新乾简直想撬开宋观的头盖骨看看这货脑子里想的什么:哪跟哪儿啊,你就是之前被那个疯女人绑了一回,所以对女xing十分恐惧。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当初那会儿,你暂住我家,我妈要抱你起来,结果只要女的接近你一米范围内你就开始惨叫,差点没把我妈吓得心脏病犯了真不知道那个女的都对你做了什么。
宋观听着这些感觉挺不真实的,仿佛是听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但李新乾如此一描述,他脑中便浮现出了一副相当生动形象的画面,尽管人物面目都模糊。
李新乾继续道:你进了大学倒是想找妹子谈恋爱,但你每次暧昧阶段勾得人家妹子准备倒追你了,你就被吓到直接神隐,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所以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你吗?
宋观内心感受十分微妙,但还是顺着李新乾的话头继续接下去:什么?
李新乾:花心渣滓,衣冠禽shòu,见一个爱一个反正类似这些的,你随便往自己身上套就是了。
宋观呆了:不、不可能!我不是这种人!
李新乾斜眼:说起来,你最近和某骗子走得很近?
宋观还在消化新得的信息,半晌接口道:你忘了我失忆了?你觉得除了你以外,我现在还认得谁?
李新乾一想,觉得也正是这么回事。他嘱咐宋观:反正如果有一个自称有特异功能的人找你,姓姜的,你别理他。
宋观不是很懂,这他妈特异功都能出来?
李新乾继续道:就你们寝室那个新来的。看着猥猥琐琐,整天看傻bī小说,自chuī有特异功能,说是什么心理暗示能力之类的。上次你不是跟他商量要治疗你的恐女症么,我看你被治得也不怎么样,光染上跟他一样的猥琐气息了,我劝你别跟他瞎jī巴扯。
宋观哦了一声,表示受教,两人没多久就到了宋观住的小区。
带上李新乾给整理的背包,宋观拿着手机跳下车,李新乾表示自己要回家,然后又说如果有事电话联系,没事就别来烦他了。
宋观回身朝李新乾招手:心肝,等我电话!
李新乾抽出一张报纸团成一个球朝宋观砸过去:滚!
进了小区,在找自己所住单元楼的半道上,宋观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姜一次三百。想必就是李新乾说的那位姜神棍了。不过这电话备注的名字起的还真是,一看就很猥琐清奇,仿佛对方和机主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关系。
这三百指的是恐女症治疗费吧。
思考了一下,宋观接通电话:喂?
手机里响起来的声音还挺清亮的:宋观?你前几天怎么失联了,不是说每天都过来吗?上次才弄到一半
宋观将手机听筒拉远:喂喂喂?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回事?手机信号不好!喂?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然后滴一下挂断通话。
哈哈哈哈好像很好玩啊!
过了一会儿,对方又打过来,不过这回是视频电话。
你观哥会怕这个?
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好吗!
一接通视频,宋观就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脸,嗯,怎么讲,就很普通的那种,也没李新乾形容得那么不堪么。
不等对方说话,宋观先发制人:你刚刚给我打电话?这这这里信信信号不不不不不不太太太太
说着表qíng凝固在这个太字上,连口型都凝固得十分到位。
对方果然信了宋观的邪:喂喂喂?宋观?你卡了???
宋观保持卡住的姿态岿然不动。
卡得非常职业。
然而,天不遂人愿。
一只泰迪突然汪汪叫着跑过。
宋观:
cao。
死泰迪。
眼疾手快挂断对方视频之前,宋观分明听到对方的怒吼咆哮:宋观!!!
失忆的感觉没有很糟,至少宋观没觉得焦虑不安。反正就这样。他回到家中,颇有兴致地将房间翻了一遍。chuáng底下收获一打袜子,倒是不臭,就是七零八落配不成双;书柜里挺多女xing杂志,也不是色qíng杂志,就普通图册,估计是自己为了克服恐女症特别备下的
总之挺有意思,可以猜测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约晚上十点半,他上chuáng入睡,夜里两点却毫无征兆醒来。他感到口gān,赤着脚走到厨房去喝水,当然,没有开灯。月光顺着窗户爬进来,于是这使得黑暗里摸索的任务变得并不艰难。一个人住这样的房子似乎有点过于大了,客厅里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近乎吵闹。背对桌子,宋观给自己灌下一壶冰水。那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凉得人几乎作呕。
耳鸣响起差不多是一刹间的事。
那样刺痛的,仿佛一道警鸣提示。
医生说,失忆这种事qíng很难讲的,也许你可以马上就记起以前的事,也许永远也不会。它的恢复不像□□,你将明确地知晓它于何时爆炸复苏,于是倒计时算起来也是有时间概念的。它是地雷。你不知道这地雷埋在什么地方,每一步踩下去都该心惊胆战,你尽管猜,这一步下去或许会炸,或许不会,那都是没有定数的事。
一个失忆的人想起全部的过往,尤其是这个过程的发生被压缩在短短的一秒钟内,那的确令人非常痛苦。
或许脑内神经因此受损,宋观鼻血止不住的滴落,餐巾纸已经没用了。殷红的血滴得到处都是,嘴唇上,手上,脖子上,睡衣前襟上,好像怎么样也擦不完,就像是他最后在解说空间里看到的全部尸山血海。
宋观不得不去往洗手间,步伐跌跌撞撞。先打开水龙头,直接推到最右。冰冷的水汹涌地自管道里喷涌而出。宋观将那泼冷水泼在脸上,水温凉得他觉得很冷,然后他用湿漉漉的手开了灯。白冷的光乍然大亮,镜子里猝然映出自己的脸。鼻血还在滴滴答答,落在洗手池里,同水搅在一起就被冲击成了苍白的粉。
一切就像是午夜回魂,在某个混沌时刻,阳间同yīn间突然就串联了。
鼻血终于止住的时候,宋观把所有记忆都整理清楚,他非常冷静地关上水龙头。
走出洗手间,他把房间所有灯都打开,翻遍柜子,宋观对比着找到了其中最结实的一根绳子绝不会轻易断裂,然后他找出手机给哥哥打了一个电话。
已经凌晨三点半。
大多数人不会接这样半夜的电话,多半夜间都是手机关机。
但,这通电话还是被接通了。
宋观把手机放在耳边,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安静,反正他给对方打电话从来都是这样的。那个人接通他的电话,永远在等他先开口。